著涼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所能想及的是,洋教士一定是在施什麼妖法。他不怕妖法,他的更鑼仍別在腰上,鑼是打更匠的護身符。夏麻子深信不疑,打更匠真遇了鬼,只須將鑼敲五下,就能將惡鬼凝聚的魂魄震散。用更鑼對付一個洋教士的妖法,他深信也不在話下。洋人施妖法的目的,他早聽說過,是為了盜寶。河對岸的金鴨兒不就給洋人盜走了麼?淩惠平的墓裡有什麼寶,值錢的就那一對玉鐲,就讓洋人給盜去吧。惟一令夏麻子煩心的是,不知那神甫要在那裡裝神弄鬼多長時間。
有蛇在不遠處的草叢下游走,有山鼠在奔逃。
神甫終於放下手,停止嘟囔。一會兒,他聽見樹枝的撥拉聲、腳步的窸窣聲,神甫離開了。
現實中的確存在這種情況,將許多看似荒謬,然自有其合理核心的事件集中在某一時段發生。剛鬆一口氣的夏麻子正待挪步,崗頂上又有了動靜,這次是鋤頭刨土的聲音。夏麻子長頸望去,果然看見墳邊晃動著一個躬身用力的影子。那人刨土的幅度很小,那是為了儘量減少弄出聲響,但卻極有力量和功效。不多一會兒,傳來了撬棺板的聲音。
“該死!”夏麻子真是沮喪透了。
這人是誰?如果是為盜屍而來,就意味著今夜這一趟白跑了,二十塊大洋泡湯了。
崗頂重歸寂靜,夏麻子心急火燎上到墳邊。
棺材已暴露在冷月的光輝下。
夏麻子一把將鬆動的棺蓋掀開,棺內有翻動過的跡象,但淩惠平的屍體分明還在。他顧不及多想,發力扯掉覆在屍身上的棉衾,就欲將屍體從棺內拖出。突然,一隻手指極其蒼白、閃著月輝的手,從棺裡伸出,一把攥緊了他的手腕。夏麻子感覺那手傳遞的寒氣直透肌骨。他趕緊後掙,棺裡的人借力欠起身子,口裡喘著氣,胸口大起大落著。月光下,他看清是淩惠平那張蒼白美麗的臉,眸子含著哀怨。“老-老夏。”是淩惠平變了調的嗓子發出的懇求的聲音。夏麻子魂飛魄散,拼命去掰牢牢攥緊他的手指。
他不知是怎樣掙脫的。他聽見淩惠平手指骨節給掰斷時發出的脆響,因疼而發出的嗥叫,他將還在掙扎的淩惠平強行捺回棺內,壓上棺板,爾後一路往山下狂奔,直到撞上一塊石碑,在昏過去前,他聽見淩惠平再次發出一聲異常慘厲的跟分娩那夜一樣的叫喊,緊接又是一聲。在靜夜中引得附近院子、江對岸無數的狗一齊狂吠起來。
3
電閃、雷鳴、豪雨。
一大早,石增福拎著一個麻布口袋,由關鳴川陪著冒雨走進了蜀軍第五師師部小客廳。
“拎的什麼?”楊庶堪問。
石增福將麻袋解開,一顆人頭從麻袋中抖落。
“誰的?”熊克武詫異地問。
熊克武、但懋辛、楊庶堪三人都注意到了人頭的眉心處有一個彈孔,像《封神榜》裡那個聞太師長在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人頭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裡露出的是一種非常吃驚的表情。
“南方同志。”關鳴川回答。
“哦,在哪發現的?”但懋辛問。
“洪家園子死去的月母子棺材裡。”洪增福答。
“是姓洪的殺死的?”熊克武問。
關鳴川想到洪雲龍那張醫生臉,慣於拿聽診器的白皙的手,說:“暫且是這樣認定,不過……”
“你怎麼判斷出南方同志的屍體是跟月母子在同一口棺材裡的呢?”熊克武打斷了又問。
“在辦理喪事上,匆匆入殮,匆匆出殯,雖有一番說辭,但不能不令人懷疑是急於掩蓋什麼,我決定晚上留下來再看看,當夜在靈棚前,夜風撩起布幔露出棺材那一刻,我就起了想法,棺裡會否裝著兩個人?結果證實,沒有猜錯。”關鳴川這麼說時,把促使他當夜在洪家園子留下來的主要動機忘掉了。
看著眼前的人頭,三個人的表情凝固在了三尊雕像上。眼看跟東南革命力量取得的聯絡,就這麼給掐斷,熊克武、楊庶堪、但懋辛三人的心情可用震怒、震驚來形容。
“姓洪的是胡景伊的爪牙嗎?”熊克武問。
“還不能斷定。”關鳴川回答。
“那麼,他為何要謀害南方同志?”熊克武更進一步問。
“還有一些疑問也是無法解釋的。”關鳴川說。
“你說說看。”
“首先是南方同志為什麼要選擇在雞冠石起岸,其次是進入洪家園子,得離開大路,還得過一道小石橋,他怎麼會走到那裡去的呢?”
“也是,怎麼會走到那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