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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的來信,是慰問秦文月的死,除此之外沒再有什麼特別的話語。但秦莊留心到幾句話有些微妙,沈哲反覆兩次提到,他奉命守在羌水關不得離開,沒有皇帝的命令不得離開,表弟是在暗示他什麼嗎,是說不論京城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離開羌水關嗎?
可京城裡,能發生什麼?
秦莊隨手就把信燒了,一直以來,他們表兄弟之間像隔了一層紗,明明能洞悉薄紗之後彼此的心思,可永遠也不抽開它,朦朦朧朧地猜測打啞謎,無論如何也不把話說清楚。但秦莊很明白,真的彼此都給出一顆定心丸,他們敢吃嗎,就不怕吃下去的是劇毒之藥?
“不得離開羌水關。”秦莊反反覆覆地念著這幾句話,也許沈哲並不是向著自己,而只是表明立場。
這封信的意思或許是,倘若秦莊與皇帝發生衝突,要爭一爭這天下,沈哲會袖手旁觀,到最後再跟著得勝的那一方。他是奉命不得離開羌水關的,不來救援皇帝,皇帝不能怪他,而若是自己最後得到了天下,他的不作為亦等同是功勞。
秦莊的手指,在大將寶座的扶手上反覆摩擦,這樣的機會絕不會有第二次,就算是皇帝故意引他露出真面目,也絕對能殊死一搏,只要贏了,最初是怎麼開始的就不重要了。但他也要揹負可能失敗的後果,按時侯,他會和他的兵,會和紀州的家人一起灰飛煙滅。
“將軍。”秦莊最信任的副將進門來,站在門前一臉憤恨地說,“兄弟們多說,要去給大小姐討個公道,現在京城用不上我們了,我們也不必在這裡看那些狗官們的臉色。”
秦莊冷冷一笑:“我們的去留,要皇帝做主,皇帝一日不發話,你我就動不得。若是擅離職守,他若追究起來,什麼功勳苦勞都沒有了。”
副將恨道:“皇帝實在太無情,當年若非將軍帶著我們兄弟死守紀州城,紀州城裡一家老小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可他稱帝之後,卻屢屢為難紀州,把自己的根本忘得乾乾淨淨,對將軍,對其他功臣都是呼來喝去。我們早就不服氣了,他項曄以為自己究竟是如何得到天下的,這才幾年就目中無人了。”
其實這些副將也好,外頭計程車兵參軍等等所有的人,一輩子也沒幾次機會能見到皇帝,皇帝離開紀州後再也沒回來,如今的紀州大軍,全是秦莊自己的人,他們對於皇帝的認知,對於朝廷的認知,都來源秦莊散步的訊息。他說皇帝目中無人,他們便深信不疑,他說紀州遭到打壓,他們就跟著憤怒。
“讓我在考慮幾天,你不要去兄弟之間煽風點火,要幫著我安定軍心。”秦莊看起來那麼真誠,“皇帝若要把我怎麼樣,也是我一人之事,不能連累你們,不能連累我的兄弟。”
副將一拳頭砸在桌上,義氣幹雲:“皇帝過河拆橋,難道將軍也要拋下我們兄弟,自然是隨將軍同生共死。”
秦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的心意我明白,我必要給兄弟們榮華富貴,不辜負你們的熱血和忠心。”
中秋佳節,京城上下一派喜氣,太后與皇后送出美酒佳餚犒賞城外守軍,且太后將秦文月認作義女追封紀州公主,不論皇帝眼下什麼態度,太后和皇后的做法還是讓將士們感受到了尊重。
皇城裡,終究是應了太后的要求,舉辦了盛大的宴會,秦莊因皇命在身沒有赴宴,此外京城裡三省六部的大臣幾乎都列席。
席間太后獨居上首,而皇后則與淑貴妃分坐兩側。兩人的座位排場一模一樣,竟不論怎麼看也分不出主次來。但這並不是主管宴席的淑貴妃的故意安排,而是皇后在今日開席之前,命人將淑貴妃為她安排的坐席撤去,換成了現在的樣子。
自然,皇子公主們不分嫡庶,都圍繞著太后嬉鬧,二皇子像模像樣地坐在祖母身邊,已頗有皇子風範。
淑貴妃望過去,總是怦然心動,可她不該有這樣的念頭,她的兒子還不能做皇帝,她還盼著丈夫早日歸來,盼著項曄親口冊封他們的兒子為儲君。她終究是愛那個人的,即便沒有從前那麼強烈的愛意,也願他平安長壽。
大齊建立轉眼就要八年,淑貴妃打理這偌大的皇城早已遊刃有餘,以至於她察覺不出自己的了不起,在她看來不過是些瑣碎家常事,而今日的宴會,亦是賓主盡歡有聲有色,太后忍不住誇讚貴妃賢德,說這後宮不能缺了貴妃。
淑貴妃春光滿面,大臣們見太后誇讚,自然是更殷勤地巴結,本以為皇后會在一旁鬱鬱寡歡,可珉兒落落大方的笑容,比天上的圓月還要明亮,總有大臣會被自家的夫人恨恨地提醒:“你眼珠子往哪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