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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些人生來就是錦繡衣冠加身,珍饈佳餚果腹的富貴之人;有些人卻只能頂著烈日驕陽,在泥濘的土泥勞苦耕作,卻依然換不到能夠維持的生計的報酬。
他是永安洲最大的佔天一族——相氏的後裔,生來就不用為衣食煩憂,出門時乘坐白馬七香車,更有奴僕幾十貼身隨從,在家時又貂鼠裘襖綺繡裹身,銀絲炭置金爐暖手。而這一切,不過是據說他出生那日,永安洲東方天邊有紫色雲霞湧出,活似龍蛇,搖首擺尾自東邊滾滾而來,勢不可擋,此後,他便成了相氏一族最為看重的後輩之一。
他沒親眼見過那些紫霞,畢竟紫霞出現之時,他不過是個不能言語無法動彈的嬰孩。剛出生的幼兒理應是無法睜眼,也看不到什麼的,可不知為何,他卻偏偏看到了一個仙人。
那仙人身穿一身紫色紗衫,宛如將一片紫霞都穿到了身上,眼若寒星,眉如遠黛,掩映在一片熒熒朧朧的光霧之中,真是仙人神祗之姿。
他伸出手,輕輕點在自己額上,隨後便如輕輕一握,驟然消逝的青煙般不見了。
初時,他以為這不過是自己兒時的臆想,直到他身亡又重生登上破雲峰後,才明白這仙人確實在他剛出生時來看過他。
相府家訓有云:可觀天命,不可改命。
據說這是三萬年前,相氏一族躋身於永安洲佔天十大氏族時,高祖相奚立下的家訓,但那已是萬年前的事了。高祖相奚在世之時,相氏並不像現在這樣繁榮鼎盛,相氏後裔都以為這不過高祖相奚為了斂避鋒芒而立下的家訓,可如今相氏在永安洲一家獨大,並不需要再遵循這些老規矩了,於是他們便開始插手帝王之事。
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並不是第一個逆天改命的人。
他母親從小教導他,要以智、仁、聖、義、忠、和六德敎萬民;要做到寬而慄,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1,成為相氏最優秀的繼承人,他也是一直以此為訓,每日內省,激勵著自己。
他透過推算天道執行演化的規律,將永安洲推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之境,他讓那些生來困苦貧窮的百姓有軟襖棉絮暖身,有熱酒暖食可享,可他最終的到的卻是雙目盡瞎,受盡家族的冷落和欺辱,死無全屍的下場。
而到了仙醫那世,已然轉世的他卻不忘前世記憶,但他不再對他人訴說他通曉命運之事,每日只是簡單的灑掃,藥理,與山中草木為生。可他不僅沒有忘掉前世的事,前世那通曉天命的天賦也還在,甚至更厲害了一些。他想起上輩子最後推算出了無仙洲禍事,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登上了九重天修習仙術。
結果在龐大的天道天命之前,他的一切行徑不過是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
成魔那一世,他從黑羽軍劍冢離開時一滴血鮮血濺到長雪洲的冰泉澗中一塊萬年玄鐵上,點開了玄鐵靈智,而那塊玄鐵卻到了骨靈手上,被製成靈劍。臨死之際,霜承來到了他身邊,將他神魂融入霜承劍中,替他溫養修復魂魄,這期間他想了很多事,想了許久,才發覺成魔之後,心中抱有的仍然不是嗜血殺人的魔族本性,而是滿腦子想著如何為百汀洲眾修道人士免除災禍,還雲採夜上輩子帶他離開無仙洲恩情的自己真是可笑之極。
然而最令他覺得諷刺的,是他入了枉死城之後才發現當初立下“可觀天命,不可改命”相氏家訓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鴉白持劍立於城門之上,如雪的髮絲在半空中輕輕浮動:“我覺得,這四世過來我沒有做對一件事。”
“霜承,其實你也不應該救我。既然天道覺得我做的都是錯事,那便證明我不應該救雲採夜,不該救這麼多人……”。鴉白勾了勾唇角,聲音壓得低低的,“救了多少人,就該殺多少人……讓一切重回原點,這樣才好……”
霜承劍在他手中輕震,也不知是應是否。
雲採夜在空曠的城池中喚了幾聲鴉白的名字,卻不聞回應,這滿地的殘屍濃血也燻得他陣陣作嘔,極為不適,於是他又向前踏了幾步,雪白的布鞋踩在被鮮血浸紅的沙地上,發出幾道“嗤嗤”的響聲,是這寂靜的死城中給他的唯一回應。
燭淵跟在他身後,越往前走眉峰便皺得越高,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人在身後注視著他們,但他屢屢回頭卻始終不見身後有人出現。
越想越不對勁,燭淵上前抬手拉住雲採夜的胳膊,想讓他別再往前走了,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如金屬劃破疾風的破空聲卻在兩人身後響起,帶來無盡的霜寒之意,燭淵瞳孔猛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