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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梓謠睡得很不踏實,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細細密密地敲打在窗上,綿綿不絕,越發的引人煩躁。
次日,索性稱病請假,捧著一本書百無聊賴地坐在軟榻上,定定地出神,手裡的書半天也沒有翻過一頁。她出著神,就聽見樓梯上蹬蹬的腳步聲,素雪揚聲叫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梓謠心裡“咯噔”了一下,從軟榻上坐起來,沉聲問:“出什麼事兒了?”
素雪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外面下著雨,她半邊身子都淋溼了,冷得牙齒直打顫,哆哆嗦嗦道:“蔣督軍和蔣少帥帶著聘禮來提親了。”
“什麼?”
梓謠有些不敢置信,這是鬧哪出啊?她以為蔣立志不過是一時新鮮,怎麼就到了提親的地步了?再說了,憑著督軍府這樣的財勢,不知道有多少美女名媛上趕著巴結,怎麼就揪著她不放了?
雨綿綿密密地打在院子裡扶疏的花木上,簌簌有聲。梓謠穿過抄手遊廊由後門進入前院偏廳,腳步輕盈。剛一進門,便隱隱聽得客廳裡父親語氣裡頗有一些為難,她凝神細聽之下就聽見父親說:“……實不相瞞,小女打小已經許了人家,真的不敢再高攀督軍府了。”
“許了人家?雲會長說的是陸家吧?我怎麼聽說陸家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二位有所不知,陸家並非銷聲匿跡,實則是去了南方。雲家世代詩禮傳家,雲某雖不肖,卻也不能落下個賣女求榮、背信棄義的罵名。”這話便說得有些重了。
“既如此,告辭!”蔣世勳的語氣也委實不客氣。
梓謠半掩在偏廳門後,看見蔣氏父子大踏步地走出來,同行的還有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身著深色中山裝。沈君怡生日的時候見過,是本市的程市長。
雲德開見蔣世勳半分面子也不給,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心中的怒火也被挑了起來,站起身來,拱了拱手:“恕不遠送!”
等到他們離開,梓謠才踏進正廳,只見父親獨自坐在黃花梨木太師椅上,指間夾著一支雪茄,父親平常很少抽菸,只有在遇到煩心事的時候才會抽上一兩支以排遣煩悶。
“爸爸……”她叫了一聲。
雲德開猛然抬起頭來,眼神灼灼地看著她:“謠謠,你給我跪下!”
梓謠嚇了一跳,正想辯解這跟她無關。但不容她開口,父親已是一聲怒喝:“跪下!”
雲梓謠只得依言跪下,抬頭仰視著雲德開:“爸……”
雲德開重重地一拍桌子:“蔣督軍說蔣少帥在君怡生日那天就中意於你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梓謠心裡莫名一顫,那麼難以啟齒的事,她實在說不出口,只得推說自己一整晚都跟樂正梅和樊雪琴在一起,根本沒有跟蔣少帥說過一句話,而且那晚提前回來了,至於他怎麼會看上自己的,一概不知。
許是她說得誠懇,父親的神色終於舒緩了下來,彷彿自言自語地念了句:“原來如此……”
梓謠不明所以,但是又不敢問,只覺得地上的涼氣,從兩個膝蓋嗖嗖的直往上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雲德開一根雪茄快要抽完的時候,管家雲福踩著積水過來,雖然撐著傘,身上的長衫還是溼了大半幅,他站在門口的丹樨上,抖落著傘上的水滴,說道:“老爺,沈探長剛剛打電話來,說約了法國領事在廣福樓吃飯,讓您趕緊過去。”
近來,雲家會有一批貨靠岸,雲家的譽坊碼頭所在的十三鋪地帶是法租界和閔州南市的交接處。十三鋪一帶是真正的華洋雜處,碼頭林立,商號鱗次櫛比。也是流|氓、地|痞等社會沉渣以及黑|幫勢力的糜集之地。南市的官員因懼怕外國人的勢力而不敢管這塊寸金之地,任由法國人在那裡大發橫財。所以,雲德開今天託了沈慕華請法國領事吃飯,這裡面各個環節都要打通了,確保無礙。
“我知道了,馬上就來。”雲德開臉上激動的神色一閃而逝,站起來身來,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梓謠:“你先下去,好好在家裡待著,哪兒也不許去!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是。”梓謠老老實實地答應了一聲,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
雲德開沒有再理梓謠,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雲福:“將我那方鳳眼端硯帶上,另外帶兩瓶拉菲莊園的紅酒。”
雲福一一應下,撐開傘護著他往外走去……
梓謠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吩咐素雪讓阿華出去打探一下訊息。之後去了母親的上房。母親信佛,這個時候正在小佛堂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