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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揚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喂,安努什卡,你走吧,”他馬上又添說一句,“好好走。小心點……”
“於嗎讓她走著回去呀!”我打斷他的話說,“讓她坐我們的車走吧……”
安努什卡的臉紅得像罌粟花,她兩手抓住籃子上的繩子,惶惑不安地瞧了瞧老頭。
“不,她能走得了,”他仍然用滿不在乎的懶洋洋的聲調回答說。“這對於她沒什麼……她能走回去……走吧。”
安努什卡很快就走進樹林去了。卡西揚目送著她,然後低下頭,微微笑了笑。在這長長的微笑裡,在他對安努什卡所說的幾句話裡,在他同她說話時的那種聲調裡,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熱烈的疼愛和親切之情。他朝著她離去的那個方向瞧了瞧,又微微一笑,摸摸自己的臉,點幾下頭。
“你為什麼這樣急著打發她走了呢?”我問他。“我本想向她買一些蘑菇呢……”
“要是您想買,您到我家裡一樣可以買嘛,”他回答說,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您”這稱呼。
“你的這小丫頭挺可愛嘛。”
“不……哪兒話……這……”他好像不大願意地回答說,從這一回兒起他又回到先前的那種沉默中去。
我想了種種法子,試圖讓他重新開啟話匣子,可是我明白我是白費勁的,因此我便往跡地走去了。此時炎熱已稍稍消退了些;然而打獵仍不得手,或者如我們常說的,我還是不走運,只好帶著一隻秧雞和一根新車軸回到村子裡去。車子快進院子了,卡西揚突然向我轉過身來。
“老爺,老爺呀,”他開口說,“我對不起你;是我讓所有的野禽躲開了你。”
“怎麼這樣說呢?”
“我懂這種法術。你的狗挺聰明,是隻好狗,可是它毫無辦法。你以為人很了不起,不是嗎?可是就說野物吧,人能拿它們怎麼樣呢?”
如果我對卡西揚解釋,用“咒語”讓野禽躲開是不可能的,那是沒有用的,所以我就什麼都不說了,這時候我們的車子已拐進大門裡了。
安努什卡不在屋裡;她已經先到家了,把一籃子蘑菇擱在屋裡。葉羅費伊先是對這個新車軸橫挑鼻子豎挑眼地作了一番不公道的評價之後,就把它安上了。過了一小時我們就要動身,我拿些錢給卡西揚,起先他不肯收,後來想了想,在手心裡攥了一會,便揣進懷裡了。在這一小時裡,他幾乎不說一句話;他仍然倚著大門站著,也不答理我的車伕的責備,跟我告別時也極為冷淡。
我剛一回來,便發現我的葉羅費伊心情抑鬱……可也是,他在村子裡什麼吃的也沒有找到,給馬飲的水又很差勁。我們出發了。他坐在駕駛座上,連後腦勺都表現出不滿,他極想跟我絮叨絮叨,可是他在等我先開口發問,這時候他只是低聲地發發牢騷,對馬兒教訓幾句,有時說得挺刻薄。“村子!”他咕噥說,“還算是個村子呢!想要點克瓦斯——連克瓦斯他媽的也沒有……哼,真見鬼!那水呀,簡直叫人噁心!(他大聲啐了一口。)黃瓜沒有,克瓦斯沒有——屁都沒有。哼,你呀,”他朝著右邊的拉梢馬大聲地說,“我可知道你,大滑頭一個!你喜歡偷懶不是……(他抽了它一鞭。)這馬現在全變狡猾了,早先這畜生多聽話呀……哼,哼,你敢回頭瞧!……”
“告訴我,葉羅費伊,”我開口說,“這個卡西揚是個什麼樣的人?”
葉羅費伊沒有立即回答我,他向來是個喜歡思考和從容不迫的人;我一下就猜到了,我的問話使他非常高興,甚為得意。
“跳蚤嗎?”他拽了拽韁繩,終於說開了,“是一個怪人,簡直就是個瘋子,這樣怪的傢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第二個的。比如說吧,就跟咱們這匹黃褐馬一樣德行,很不聽話……就是說,不愛幹活。不用說,他哪是幹活的人呀,那身子骨是很差——不過,總得……他打小就是這副德行。最初他跟著他的叔叔們拉腳——他們都是趕車的——後來他大概幹膩了,就甩手不幹了。他就在家裡窩著,是連家裡也呆不住,他就是這樣不安分的人——就像個跳蚤。幸虧他遇上了好心腸的東家,沒有強求他幹這千那。打那時候起,他就像只沒人看管的山羊,到處溜達晃遊。他真是怪得出奇,鬼知道怎麼這樣:有時候一聲不吭,像個樹墩,有時候一下說起話來——天知道他會說些什麼。有這樣的人嗎?真沒有這樣的。他這人套不成體統。可是唱歌倒唱得不錯。唱得滿像回事,很不賴,“治什麼病呀!……哼,他哪兒會呀!他就是這樣好吹。話說回來,我的瘰癧倒是他給治好的……”他沉默了一下,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