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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走時響起的琴聲,自然是歸鴻子彈的。
大師兄坐在竹舍的竹排屋頂上,妍兮站在一旁,她抬頭看著主峰的方向。歸鴻子低頭撫琴,面容有種說不出的幽靜。
妍兮問:“不去送他嗎?”
“不去了,我對他有愧,見他只是神傷罷了。”
“嗯,”妍兮靜靜地站在那,沒再多言語。
直到,周舟突然在裂縫前轉身,對著歸青山奮力地大喊,似乎是在對誰約戰。
歸鴻子琴聲一停,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在喊誰?”妍兮緊緊皺著眉,看了眼歸鴻子,“莫非是要找大師兄一戰嗎?”
歸鴻子沒有回答,低頭調弄著琴絃,許久,傳來了一聲輕嘆。
師弟,你這是讓我要欠你越來越多的人情,這可如何再淡如水相交……
琴聲不停,歸鴻子眼瞼略微低垂;
妍兮輕嘆,不知這嘆息為誰……
周舟的喊話聲在歸青山各處迴盪,歸梧還站在院門前,面露不解地抬頭看著主峰的方向,揹著手,一臉沉思狀。
院中的歸二七喊:“你在那站著偷懶?快過來給我打下手!”
“哎,來了,這都被師父你發現,不愧是我師父啊。”歸梧嘿嘿笑著,蹲回了那邊,“師父,你說他剛才是對誰喊呢?不會是對大師兄氣憤,要報復大師兄吧?”
“你太小看周小子了,”歸二七嘟囔了句,“那傢伙怎麼也算是我教過的弟子,我弟子能這麼小氣嗎?”
歸梧自省己身,點頭道:“能這麼小氣,剛才我拿出來的那堆法器大半都是練廢了的。嘿,師弟也聰明,竟然不要,逼我拿了個極品大床出去。”
歸二七那雙老眼看著歸梧,想說什麼,又有點無語,最後只能用行動來表達內心的態度。這小老頭本是蹲在那,但很神奇地一抬左腳,像是江湖失傳已久的那招‘鴨子側踢’,將歸梧這魁梧漢子輕鬆踹飛。
“你個混蛋!心眼這麼多!怎麼上次還被血神道逮住了!滾過來幫忙!”
“哎!”歸梧掃掃身上的塵土,一看就是被踹慣了,他嘿嘿笑著跑了回來,繼續幫師父煉製這件火爐類的法器。這法器已經有了幾分靈性,或許能直接成法寶也不一定。
過了一會,歸二七小聲嘆道:“咱們爺倆也做不了其他,儘量多煉製些厲害的法寶出來,給門人們傍身吧。”
“是,”歸梧正兒八經地點點頭,“這就是師父你偷懶不去巡邏的理由啊?果然高明!”
“滾蛋!”鴨子抬腿,又是一腳踹飛。
歸梧的腦袋撞破了院牆,卡在那一陣亂踢腿。
這就是師徒倆努力煉器的日常,歸梧這麼抗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
藥谷,閣樓,窗簾在輕輕飄搖著,周舟的呼喊聲也隨著風吹來。
玫畫坐在窗邊,倚著窗欄,那白嫩的手背撐著嬌顏,鳳眼中不見失落悽婉,只有些許安然。
“走了也好,少了份掛念。”
她拿起了自己最喜愛的朱果,輕輕咬了一口,舌尖輕輕劃過嘴邊。
“出去了,就別回來了。你是太清,等本事通天徹地了,再去管洪荒的閒事吧。”
玫畫低喃著,想著周舟離開時對她說的言語,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說服掌門,又該如何動手去佈置。
歸青、甚至周舟都以為,她是因自身修道路被廢,而對仇家恨之入骨,那般瘋狂地想要報復。
可誰能記得……誰能記得三百年前的,那個不起眼的道融女修士?
四代弟子覆滅的劫難中,那個並不出色的女弟子、玫畫剛收不久的小徒弟,本是對著玫畫舉起了劍,但又轉身攔在自己師父面前,被銀線割破了咽喉……
玫畫嬌軀一顫,像是做了噩夢一般,緊緊縮著身子。
當年的玫畫,因為天資太強、修行飛速,被血神道當做了大羅轉世,費勁了心思去對付。那女徒也是血神道之人,步步算計讓玫畫落入了圈套,但在最後一刻卻……
只要想到最後的那幅畫面,玫畫就會情緒失控。她手掌捂著額頭,坐在那無聲的嗚咽……
眼中的淚水遮掩不住那漸漸燃燒的火焰,周舟臨走的時候逼她吃了那枚丹藥,她又多了千年的壽命……為什麼,要讓她再多活千年……
幾百年前,她本就該死了。苟延殘喘至今,能說出若是周舟的師父幫她報仇就為奴為婢的言語,實在是心中恨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