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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派到定遠縣通知災情的人是他的親信沈貴。去的那晚正好趕上陸知縣五十大壽,正在大宴賓客,熱情地留了他吃酒。
沈貴推辭不過,稍坐了一會兒就回去覆命了。正好黃知府的親信也在這邊,灌了點黃湯,不由就發起了牢騒,“當官的張張嘴,下面跑斷腿。明明知府大人不同意出城,沈侯爺卻讓他跑這一遭。都是跑腿的,誰比誰高貴多少,偏他還一副看不起我們的神情,做做樣子就走了。”
“就算沈侯爺也不能越過知府大人,直接管到我們縣老爺的頭上啊。”定遠這邊的人拍馬附和道。
眾差役灌了些黃湯,嘴上沒把門,越說越激憤,越說越覺得靖海侯管過界了。
眾人一直喝到二更,把沈貴通知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等到第二天,到處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沒發生,縣衙裡的人覺得沈侯爺太過小題大做,根本就沒有派人告訴城裡的百姓。
等到地動,一夕之間死了好幾千人,陸知縣這才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剛好通往濠州的路又堵了,他便使人專門等在那裡,等沈錚派人來查問,直接回了“安然無恙”。
常言道,富貴險中求。
不過是死了人,埋了不就沒事了麼?
地龍翻身,肯定要死人的。往大的地方說,連皇帝都有責任。天下萬民,不都是皇帝的子民嗎?皇帝德行有虧,才導致天怒地怨,降下罰刑。但要能瞞下來,不捅到明面上,這事兒說不定也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過去了。事後就算靖海侯、黃知府知道死了人,也只有幫著隱瞞的份,不然朝廷追查起來,他們一樣吃不消。至於死者家屬,到時候隨便賠一點銀錢,誰還敢為個死人放著白花花的銀子不要,偏要得罪當官的?
陸知縣這麼一想,也沒用人勸,倒是自己把自己給說服了。
照說現在應該積極的把道路給修通,好和外界聯絡才對,豈料陸知縣因為做了虧心事,不免就有些緊張。他的官又是捐來的,如今捅了這麼大的窟窿,雖然有了補救措施,心裡到底不踏實,每每晚上做夢,總是夢見冤魂找他索命。他只顧著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哪裡還管別的。
直到劉成方做了同知,花了五天時間才把堵了的路疏通。
陸知縣得知路通了,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下該有人來審判他了,頂不住精神壓力,直接跳湖淹死了。
劉成方看著停在動物死屍上的蒼蠅,才知道自己交待下來的事陸知縣一件也沒幹,而本縣的縣丞早在地動的時候已經失蹤了。
“城裡最近可有時疫?”他沉聲問道。
“有,縣城裡已經死了幾十個人了,還有幾十個病重的;還有很多人痢疾,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劉成方卻想起王菁的話,“大災過後必有瘟疫,需用石灰水到處消毒,要熬了草藥給眾人喝。若有大批的人得了時疫,就需全城大夫會診,若是瘧疾、痢疾之類,要隔離治療。”
瘧疾目前在大周,似乎很難醫治,每年有許多人因此而喪命。
劉成方速將這件事告訴了韓知縣,又請了十多名素有名望的大夫來會診,得出瘧疾的結論。
做官雖好,但也要有命才能享受。
韓同知世代單傳,剛好又死了親爹,毫不猶豫地報了丁憂。
劉成方父母早亡,又是本地人,就算放棄做官,還有那麼多親人在濠州。況且那麼多的死人還沒處理,蒼蠅在上面亂飛,觀之觸目驚心。
“將這些人全火化了。”他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話音未落,就有家屬當著他的面跪下,哭了起來。
有一個跪,就有第二個,不一會兒,就是一大片。
本地風俗向來講究入土為安,至於火化,那是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才必須接受的懲罰。
“不燒掉,他們身上的病就會傳染到我們身上。他們這些人代替我們死了,就是希望我們能好好地活著。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會怪我們的。”劉成方解釋道。
他話音未落,如狼似虎的衙役就開始執行命令。
又特意將有虐疾的人隔離開,留了人把守。
但被留下的人,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是怕極。
朝廷安排的治虐疾的人遲遲不見蹤影。
雖然又安排了新知縣,知縣老爺文采斐然,可他會治瘧疾嗎?
他知道每年因虐疾要死多少人嗎?
再說知府老爺,他才做了幾天官?有能力處理這樣的事嗎?
別說普通百姓此刻對新上任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