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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安身體微微前傾,手掌攤開,儘量讓身體語言坦蕩而放鬆,在一群醫護人員眼裡就是一副可信又真誠地尋求幫助的姿態。
這些都是周爸爸和周媽媽在職場經常做的,她耳濡目染,已經條件反射般刻在了骨子裡。
周爸爸強勢果決,周媽媽聰明睿智,他們兩個人精心培養出來的孩子,即使成長過程中出現了差錯,讓周小安看起來軟綿綿的像只好欺負的小蝸牛,那也是一隻能扮豬吃老虎的小蝸牛。
她病中消瘦孱弱,因為緊張而瞪得有些大的眼睛沒有讓人覺得違和,反而對她的話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同志,我們在礦上搞生產,你們在醫院治病救人,咱們都是在為革命事業添磚加瓦,你們有你們的規定,這我完全能理解。”
周小安努力搜尋記憶中屬於這個時代的部分,把六十年代的語言習慣和自己的想法結合,說完最初的幾句,後面的話就慢慢流利起來。
“同志,我知道硬要你們照顧是難為你們,你們看能不能給礦上的婦聯或者工會打個電話,把我的情況說說,讓礦上跟醫院交涉,商量一下給我破個例。
我早點養好病也好早點回去工作,國家建設正是急需煤炭的時候,礦上的生產任務重,咱們煤礦職工誰都不能拖後腿。”
醫生護士們見慣了普通病房裡病人或是愚昧歪纏或是可憐哀求,周小安怕出紕漏而故意放慢的語速反而顯得不疾不徐通情達理起來,大家對她生出更多好感,她的話也得到了更多認同。
而且她這個主意確實不錯,他們不用擔責任,患者的難題也得到了解決。
圓眼睛的小護士馬上要去打電話,周小安又叫住了她,“同志,工會和婦聯的同志們工作繁忙,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解決,可能一時抽不開身過來,您看能不能跟他們要個口頭意見,在他們來之前先給我把被褥辦下來。
你放心,婦聯的大姐們可是巾幗英雄,我要敢賴賬,跑哪去他們都能給抓回來。”
有了廠裡做擔保,周小安除非不要工作了,否則肯定不敢賴賬。她這麼說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
周媽媽在周小安情況穩定以後又撿起老本行,兼職當起了法律援助律師,專門幫弱勢群體打離婚官司,在業界很是出名。
周小安被她刻意帶在身邊增長見識,對工會和婦聯這兩個機構非常熟悉。
她覺得自己是十萬火急地在醫院裡等著救命的大事,人家那裡抹脖子上吊的緊急情況也多著呢!真排到她這兒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所以必須從醫院這裡入手。
周小安努力把自己僵硬的嘴角向上扯,如果語氣能再輕鬆一些就更好了,可惜她心裡太過緊張,只能做到差強人意,“咱們全礦職工一家人,我婆家人都在礦上搞生產,就得把你們當孃家人了!”
大家都笑了,小護士趕緊去給礦上打電話。
對周小安這種夫妻雙方都是礦上職工的情況,通融與否都是符合醫院規定的,具體尺度就把握在醫生和護士手裡了。
很顯然,她努力擠出的這幾句乾巴巴的玩笑話效果還不錯。
醫生和護士們查完房出去了,周小安把一手的冷汗輕輕擦到打著深藍色補丁的黑色大罩衫上,脫力地靠到床頭,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這一口氣還沒出完,走廊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嘈雜的爭吵。片刻之後,衝進來一位個頭高大的老太太。
老太太高顴骨薄嘴唇,稀疏的花白頭髮整整齊齊地挽在腦後,洗得褪色的斜襟罩衫上打著幾塊整潔的灰色補丁,身材消瘦骨架卻很大,走起路來非常有氣勢,瘦小的韓老太被她輕鬆地抓在手上踉踉蹌蹌地拖了進來。
這老太太是周小安的母親王臘梅。
王臘梅把韓老太往周小安床邊一甩,指著她就開罵,“我們老周家人還沒死絕呢!我們家閨女是那麼好欺負的?!你今天給我當面說清楚了,我閨女幹啥對不起你們老韓家的事兒了?讓你們給打成這樣!”
韓老太一口氣好容易喘上來,拉開長調想開嚎,看看氣勢洶洶的王臘梅沒敢撒潑,“她自己乾的丟人事兒!你自己問問她幹啥了!我都沒臉說!”
王臘梅對自己閨女也惡聲惡氣,拽了一把周小安沒受傷的右胳膊,差點把瘦成一把骨頭的周小安拽下床,“你死人啊!讓人給欺負成這樣都不吭一聲!你說!到底咋回事!”
周小安小心護住吊著的左胳膊,抿了抿嘴唇。
她雖然有周小安的記憶,結婚以後的卻比較混亂,最後一個月更是餓得迷迷糊糊,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