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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寡婦也衝周小安笑,別人不知道周小安,她可是在他們來那天就打聽清楚了的。
今天看到了本人,她的眼睛馬上亮了!就這麼個黃毛丫頭,瘦得跟個小雞崽子似的,能留住男人?
馬寡婦和韓大壯是在她孃家相看的,沒訂婚也沒張揚出來,柳樹溝的人都不知道。
二叔婆見周小安看她,就把她帶過去,“你馬大嫂可是咱生產隊婦女裡幹活的一把好手!別人一天能紡二兩棉花,她能紡三兩還早早收工!”
本省地處華北平原,棉花種植非常廣泛,以前農村婦女冬天的主要活計就是紡線織布,雖然現在棉花被國家收購,紡線織布已經不像解放前那樣大量,可大部分農村婦女還保持著自己紡線織布的傳統。
所以看一個媳婦是不是能幹,一天能紡多少線就成了重要標準。
周小安捏著衣角靦腆地小聲叫了一句“馬大嫂”,就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馬寡婦看見她臉上的淤青,嘴角的笑更盛,“妹子,坐下說話!你們城裡人不用受咱農村的苦,沒見過紡線織布吧?來,當個新鮮事兒看看玩兒吧!嫂子一看你就投緣,坐下咱好好嘮嘮!”
周小安一副想坐下又不知道該不該的樣子,求助地去看二叔婆。
這麼沒主意,怪不得被婆家嫌棄!馬寡婦看周小安更順眼了,招呼得也更熱情。
生產隊隊部是一個四大間的大筒子屋,一鋪大炕將近二十米長,炕上地下襬滿了紡車,周小安最後還是坐在了馬寡婦身邊,一邊看她紡線,一邊低著頭聽她說話,只偶爾抬頭衝她抿嘴笑一下,算作回應。
越聽周小安越高興,馬寡婦這張嘴太厲害了!她才坐下一會兒,就從“妹子”變成“小安”了,“馬大嫂”也變成“桂香姐”了!甚至她在婆家受氣也讓人家幾句話就給套出來了!
這麼八面玲瓏不動聲色地厲害,真是太適合韓家了。就韓老太和韓小雙那副欺軟怕硬窩裡橫的蠢樣子,遇上這位才是剋星呢!
周小安老老實實地坐著,膽小又蠢笨的小動物一樣,被馬寡婦一步一步地誘哄著露出了老底兒。旁邊的一群嬸子大娘還不住點頭,“這倆人可真投緣!”
連二叔婆都笑了,“可不是!我們小安不愛說話,得虧德輝家的嘴巧,能跟她說到一塊兒去!”
周小安抬頭衝大家笑一下,接著做她膽小沒注意更沒心計的受氣小媳婦。
馬寡婦把新剪的短髮別到耳後,露出肉肉的耳垂,一邊紡線一邊垂著眼睛笑,手指捻著棉花,紡車轉得飛快,渾身都是自信。
看見了周小安,她本來都有些歇了的心思又開始活泛了。就這麼個木頭疙瘩一樣的女人,黃花大閨女又能咋樣?有工作有城裡戶口就比她強了?!
就憑她的長相,男人只要不瞎就一定會選她!就憑她的巧手,沛州城裡紡織廠的女工也照樣比得上!
再說了,那韓大壯是先看上她的!撬行(插隊,第三者)的是這個木頭疙瘩!她能搶自己的男人,自己憑啥不能給搶回來?!
馬寡婦手裡的紡車轉得更快,心裡也飛快地盤算起來。
她是個寡婦,這輩子就這樣了,如果這回賭贏了,那就翻身進城裡享福!如果最後還是不成,那就接著做她的小寡婦,回農村老老實實嫁人。韓家怕惹麻煩,肯定不會到處宣揚,誰還能知道她去城裡幹啥了?
這買賣怎麼都賠不上!堵了!
周小安看馬寡婦不說話,也不主動說話。跟聰明人辦事,點到為止,做多了說多了反而是畫蛇添足。
他們不用你提示、推動,讓他們自己費腦子琢磨去,越自視聰明的人越是隻相信自己的判斷。
周小安一向知道自己的弱點,讓她巧舌如簧地去跟人動心眼兒,那她肯定不行。所以也從不去做這種自己做不來的事。
好在她老老實實地本色演出,不時流露出的緊張和不適應反而更可信。
大家正熱火朝天地幹活,大隊婦女主任過來做例行宣傳了。
這種宣傳一年四季從田間地頭到生產隊的大屋,從沒間斷過,大家都習以為常。
現在國家提倡提高婦女地位,鼓勵婦女走出家門參與勞動,從城市到農村,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婦女能頂半邊天早已經深入人心。
周小安聽了一會兒,覺得其中有一句順口溜編得特別有意思,“吃漢子,穿漢子,打過來,罵過去,一輩子不能出口氣”。
真的是說到了所有舊社會窮苦女人的心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