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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昨天的小大夫就跑來取藥箱了。
二叔公家的早飯是從生產隊大食堂打來的草根樹皮粥,周小安姐弟倆堅持跟大家吃一樣的,把他們的玉米麵混到粥裡煮,讓那粥裡也有了不少糧食。
小大夫頭髮還是亂糟糟,臉色有點透明的蒼白,顯得眉眼更加清晰精緻,仔細一看漂亮得像個大姑娘,可一笑卻痞痞的,還有兩顆小虎牙。
二叔公和二叔婆非常熱情地招呼他上炕吃飯,太婆直接給他盛上一碗稠稠的粥端上來,“傻小子!今天這粥裡可有不少玉米麵!是你弟弟妹妹帶來的,趕緊喝一碗!喝完帶他們去村裡轉轉!”
這個年代,誰都不會輕易在別人家吃飯,走不是特別親近的親戚都是自己帶口糧,你吃了一口別人家就得少吃一口,白吃別人一頓飯的人情大過天。
可看小大夫的樣子跟二叔公一家非常熟悉,見他們讓得真誠,周小安和周小全也真心地邀請,他也不客氣了,熟門熟路地脫了鞋上炕,端起碗就吃。
二叔公笑呵呵地看他吃飯,給周小安姐弟倆介紹,小大夫叫張幼林,是村裡下放改造的-右-派-張文廣的兒子。
張文廣早年留學德國學醫,在骨外科方面是頂尖專家,可建國前他的父母家人都去了英國,他堅持留在國內行醫,在一波又一波的運動中就成了眾矢之的,最後被下放到柳樹溝的牛棚裡勞動改造。
本來下放的-右-派-不能帶家屬,可張家只有父子倆相依為命,張幼林又是個特別不老實的,在城裡得罪了人,再待下去就有性命之憂,張文廣利用最後一點老關係,給兒子要了個城市人口精簡到農村的指標,把他留在了身邊。
張文廣的父親當年是有名的慈善家,以他名字命名的醫院就有好幾家,其中一家教會醫院給太公免費治過病,太公一輩子都念著張大善人的恩情,所以二叔公和太婆對張家父子非常照顧。
張幼林來了以後,二叔公就安排他當了隊裡的赤腳醫生,平時給鄉親們看看病,再幫他父親管管牛,在隊裡吃一碗安穩飯。
有了二叔公照顧,沒人欺負他們,比那些下放到別的生產隊的-右-派-過得要好多了。
張幼林喝完一大碗粥,笑嘻嘻地打飽嗝,“我都快忘了玉米麵啥味兒了!”話裡竟然還帶了一絲不倫不類的本地鄉音。
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從小錦衣玉食,幾個保姆伺候他一個人還怕照顧不好的大少爺。
二叔公和二叔婆不動聲色地每人只吃了半勺粥,把周小安和周小全的碗添得滿滿的,“小安和小全吃完跟幼林去村裡走走,這淘小子可會玩兒了!他學習也好,還是大學生呢!讓他教教你倆……”
二叔婆說到這一下停住,張幼林來農村之前是大學生,可現在戶口已經遷到了農村,以後一輩子都是農民了,大學也再上不了了。
張幼林卻不以為意,“我帶你倆刷牛去!沒刷過牛吧?可好玩兒了!”
周小安嘴角直抽,這小子忽悠誰呢!刷牛是他的活兒吧!還可好玩兒了!他這是帶他們姐弟給他當苦力去呢!
二叔公笑呵呵地看著三個孩子,任張幼林在那瞪著眼睛胡說。
太婆也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家裡的氣氛非常好。忽然院子外傳來一陣破了音兒的喊聲,“隊長啊!快讓小張大夫出來啊!要出人命了!”
然後一個婦女連扯帶拽地帶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跑進了院子,後面還跟著一串兒灰撲撲的小孩子,一眨眼的功夫就進了門。
“隊長啊!快讓小張大夫給看看!這遭瘟的死孩子咋不死了啊!一天天地就知道淘氣……”婦女一邊罵一邊哭,把手裡的孩子往前推,孩子一個踉蹌撲進了張幼林的懷裡。
那個小男孩兒半邊臉都是傷,掉了大大小小几塊皮,周圍大小擦傷無數,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片,身上的衣服也壞了好幾塊,露出黑灰色的舊棉花。
“二蛋去拽牛尾巴,讓牛給拖的!拖了半條街!”滿倉也在那群小孩兒裡,一進屋就跑到周小安跟前給她解說。
張幼林檢視了一下二蛋臉上的傷勢,又在他身上檢查了一遍,笑眯眯地安慰他,“沒事兒沒事兒!擦破點兒皮,給你上點藥就好了!不耽誤娶媳婦!”
二蛋被他說得破涕而笑,二蛋娘也長出一口氣。張幼林卻忽然在二蛋胳膊上一按一端,咔嚓一聲輕響,二蛋啊一聲慘叫起來。
張幼林還是笑眯眯地,“行了,這回真沒事兒了!胳膊脫臼了,給你接上了!”
然後去仔細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