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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濃,皇帝一個人由黃全貴陪著步行到了臨華宮。
臨華宮還是冷冷清清的樣子,就像十幾年來的一如既往。
許清昀正和衣靠在榻邊看書,身邊的小太監在替他剪燈花。
安安靜靜的。
許清昀的臉色還是有些發青,人也很瘦,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已經是他最接近普通人的樣子了。
從前的四皇子形容枯槁,就如同半隻腳踏進棺材一般,眼下總是青黑的,說話總是接不上氣,似乎隨時會在你眼前斷氣一樣,因此宮女太監們都很怕來臨華宮伺候他。
每回只要他發病,皇帝必然處置一批宮女太監,回回如此,從沒有例外。
這是這段可怕的光景,終於過去了。
四皇子如今還在養身體,可顯然已經越來越健康,臨華宮因此也漸漸熱鬧起來,不過許清昀依舊不習慣太多下人伺候他,自從從小伺候他的元祿老太監在宮廷大亂那夜死了,他就不太和這些下人親近,因此貼身的小太監對他也是誠惶誠恐的。
皇帝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父皇……”
許清昀立刻放下書,要向皇帝行禮。
“不忙。”皇帝抬手製止他,“我們父子,無需這些虛禮。”
他雖然這麼說,許清昀卻不敢真的怠慢禮節。
在父子之前,他們首先是君臣。
他知道,今天父皇只是因為心情很好。
皇帝和許清昀雙雙坐下,皇帝的神情難得的有些輕鬆:“朕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適才言奕父子在朕面前吵了一架,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許清昀淡淡地道:“兒臣不知。”
皇帝抬了抬眼瞼:“你沒聽說嗎?近來城裡傳得很熱鬧,言霄想娶蘇家三小姐,言奕卻要讓他和西南土司王的女兒玉茹郡主成親,太后幫外孫,已經提前下了旨,言奕想讓朕來幫他翻賬。這件事,你怎麼看?”
許清昀心裡一個激靈。
蘇三小姐……
不就是她?
他面色不動,只蹙著眉,像分析一件軍國大事般認真對皇帝道:
“這看似只是一樁親事,實則牽扯到父皇對西南胡人諸部的鉗制,玉茹郡主又是西梁國王的外孫女,也得小心籌劃才是。雖然言奕在西南勢力根深蒂固,他的兒子娶西南土司王的女兒也是順理成章,但是關鍵是他的態度,若是太急近,未免顯得有些可疑,若是他對朝廷不軌,想要藉此擴充套件自己的勢力也未可知,西南土司王雖然手中無權,卻勝在威望極高,胡人野蠻,不可理喻,言奕卻一直很有一套,如今聯姻,難保不是他拉攏人心之舉。”
皇帝點點頭,“分析地不錯。”但是他又頓了頓:
“你說了玉茹郡主的重要性,那麼蘇家那個丫頭呢,依你看,言霄為何如此想娶她?”
他關心的不是言奕身後的西南勢力,竟然是這個。
許清昀心道,還是來了!
他做皇帝兒子的這些年,其實一直過得心驚膽戰。
他的父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試探別人已經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他從小看過太多人,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許清昀知道,皇帝此問,才是最關鍵的。
這個蘇三小姐,皇帝從上回懷疑許清昀對她的印象不一樣後,就一直沒有忘記過。
許清昀心中一堵。
其實他對蘇容意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一個美好的輕輕淺淺的影子上。
只記得那似乎是個很漂亮很溫和,講話極聰明,讓人覺得舒服的女孩子。
但是僅僅因為他這點不同往常的關注,竟然就讓皇帝遲遲不肯放鬆留意,以至於到現在還會用這個女孩子來試探他。
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許清昀知道,他在女色上,如果有一點點的不謹慎,就會為別人帶來殺身之禍。
他整了整神色,“蘇家,對於太后娘娘和父皇來說,比較像雞肋,雖然族中並不是無可用之才,只是這些百年世家,多年來已經養成了富貴習氣,用起來不僅麻煩,牽涉也廣。”
這就是為什麼皇帝寧願用一個孑然一身的謝邈。
“所以說,如果太后和言霄的本意是透過這個女子和蘇家聯姻,未免有些犯不著,所以依兒子看,說不定他們真的只是想要個人罷了。”
皇帝滿意地看著這個自己半輩子心血教匯出來的兒子。
很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