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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有一個女兒,比薇竹還要大上一歲。”李志庭說道,“小名叫做玉兒,她的醫術很好,要是和薇竹相比,略差上一分,在同齡人之中也算是翹楚。”
說起過往的事情,彷彿也沒有太難開口,就像是久蓄水的水庫,開了一個小口,其中的水流就洶湧磅礴而出。
沈逸風聽著李志庭的話,知道了她與夫婿伉儷,李志庭原本並不學醫,懷孕之後因為想要調養身子,才接觸醫書,這一學,就學了出趣味出來,醫術也越發高明,雖然不曾在外行醫,在自家的宅院裡,也是給上上下下把脈看診。
等到叫做玉兒的孩童漸漸長成,與她的母親李志庭一般,愛上了醫術。李志庭的夫婿是反對的,女兒家學什麼不好?幹甚要學醫術?只是拗不過小女兒軟糯的話語,終究是應承了下來。
孫凝玉在十歲那年的時候,在外治好了到襄陽城遊訪的候夫人,小小年歲名聲大震,便有人來孫府尋醫,孫凝玉的年歲畢竟小,有些病症不會醫治,就有李志庭來醫治,這般一來,李志庭也是聲名鵲起。
一直到孫凝玉失手了。
那是李志庭一輩子不會忘卻的回憶,混亂卻清楚,她以為她說起當年的事情,會難過會憤懣,此時卻無喜無悲,神色淡淡。
她對上了沈逸風的眼,他的神色也是淡然,擺出了聽故事的姿勢,面上並沒有憐憫等多餘的情緒。
李志庭低頭呷了一口茶水,“她醫治死了人,我便攬了過來,誰知道還是被人知道了。用計讓玉兒與人肌膚相親。”她的聲音越發輕了,縹緲不帶一絲的煙火味道,“她已經有了未婚夫,誰知道被他瞧見了玉兒的事情,便要退親。她與未婚的夫婿是青梅竹馬,退婚的時候,他同我說,他們王府,早就受不了這般在外張揚的女子。既然玉兒與那瘸子有了肌膚之親,便讓玉兒嫁給瘸子。”
“玉兒是我嬌養大的女兒,我怎忍心讓她嫁給那樣的瘸子。”李志庭說道,“更何況,一開始他得的就是花柳病。瘸子鬧了起來,鬧了兩日,夫婿與我是不勝其煩,甚至夫婿呵斥過我,若是我一開始不學醫,不教導女兒醫術,也不會有這檔子的事情。”
言語是蒼白而無力的,沈逸風原本只是挺直了脊樑,這會兒倒是鬆鬆靠在了軟枕上,他不需說話,坐在他身側的李志庭也不用讓他開口說話。
故事到此時也就戛然而止,“玉兒死了。”
房間裡是一室的靜謐,嘩啦啦的風傳堂而過。沈逸風的心也被風吹得有些發涼。
她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李志庭的女兒玉兒,醫治死了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最後失去了姓名。她講這個故事是為什麼,為了李薇竹?
原本心中如同平靜的湖面,李志庭說起當年的事情,如同微風起吹皺了一池湖水,而最後說到了孫凝玉之死,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又像是所奏的古箏曲陡然到了高音,琴絃崩斷。
李薇竹為他的病付出了什麼?
李志庭從淡淡的惆悵之中走了出來,就看到了沈逸風怔然的表情,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如此方便,不消講明,他便已經猜出她的用意。
“你好好休息。”李志庭離開,而沈逸風的心跳有些驟急,李志庭的話無非是女大夫人生之多艱。
李志庭想讓自己娶李薇竹?忽然而然這個念頭,讓沈逸風愣住。
娶她嗎?想到了李薇竹的模樣,烏壓壓的先是少女的髮髻,繼而又成了婦人的髮髻,她瞳眸明亮嘴唇微翹,他瞬間心跳驟然急速,單手壓在了胸膛,血液在體內的湧動,就連腳趾頭處也是有血液沖刷著管壁,一蹦一蹦的,偏白的唇色也泛上了紅,給病中的蒼白的沉色,增添了一抹血氣。
他怎麼能娶她?並無媒妁之言,她還是謝家的女兒,他已經與謝家謝薇梅退親,娶李薇竹又算是什麼事?只是想到她淺笑的模樣,被看不清面目的男子相擁在懷,便有心中不自在的感覺。
他怎能不娶她?李夫人也說,他應當護住她,媒妁之言在父親那裡並不是問題,畢竟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似乎也沒什麼不可。
他怎好娶她?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過是摺子戲,或是妖豔或是賢惠的女子,回報書生,怎有男子以身相許,娶了女子?
“你怎麼了?”
女子柔軟的聲音響起,沈逸風從自己的遐思之中掙脫而出的時候,便看到了李薇竹的臉。他被嚇了一跳,身子略略後仰,就被李薇竹伸手接住了他,“怎麼了?”她的聲音含著憂慮,兩條秀氣的眉毛因為剛剛自己的動作攪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