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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的,聽他如此囂張,陳鳳寧也不惱。春風和煦一般道:“朝廷賑災,與你有什麼相干?此番請你前來,是有樁好事。重修南昌不是小事,你是君家族老,威望甚高,我想請你做個管事,統攬全域性。朝廷管米糧,你只管分派,如何?”
君和豫登時喜不自勝,工程油水豐厚,隨便哪裡摳上一點子,就是塊大肥肉。忙不迭的謝陳鳳寧:“多謝大人抬舉,小人必當竭盡全力。”
陳鳳寧哪能讓他好過?故意道:“工程繁雜,只怕你忙不過來。不若請了張家、錢家、王家一同來督辦。”
有獨食吃,誰想分給別個?君和豫忙陪笑道:“說句託大的話,他們族裡的男丁,加起來還不如我們家一半多。不敢勞煩幾位員外,我一併擔了吧。”
陳鳳寧搖頭道:“不妥,不妥,總不好累著你一個,這不公道。”
君和豫便知陳鳳寧是要好處了,只不知他想要什麼。陳鳳寧同君和豫從來就不繞多少彎子,不學無術的人,繞了他也不懂。頓了許久,一股腦推到徐景昌頭上:“如今兵丁沒有嚼用,工程我插不進手,你想接,還得拜對廟門去。尋我是無用的,只咱們相交十來年,透個口風給你罷了。”
君和豫方才想起指揮使換了人,緊張的道:“沒打過交道,不知好不好相處?”
陳鳳寧道:“性兒倒是好,就是著急上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兵丁馬匹,哪裡不要糧?”按說這樣的明示,幕僚做做就到頭了,犯不著堂堂布政使親自上。不過陳鳳寧坑君家坑的順手,打一開始就如此“平易近人”,裝作同君和豫十分相投的模樣,就似知心之言了。稍停一會兒叫君和豫消化方才的訊息,陳鳳寧又道,“咱們說句貼心話,我那外孫女不是親生的。嘴上叫的親甜,嫁了人更向著夫家。外孫女婿未必就肯聽我的,你自己想法子通關係吧。到底是儀賓,我也不好十分擺長輩的譜。”
君和豫一聽十分有道理,千恩萬謝的走了。徐景昌在簾子後頭聽的無語,還說跟庭芳不是親生祖孫,他看就很像。陳鳳寧掀開簾子,笑道:“好外孫女婿兒,可去唱黑臉刮他幾層了。可叫那周千戶萬萬繃住,別見錢眼開,你們頭幾個月能否吃飽飯,就看你們層層刮油呢。”
徐景昌木著一張臉:“他現在肯吐出來,回頭必剋扣的更狠。”
陳鳳寧老神在在:“此乃連環計,他剋扣的狠了,底下就不滿。咱們挑唆一二,叫他們內訌起來,對君家便不戰而勝。收拾了君家,又做好了工程,你還得了好處,一舉三得。過後把君和豫砍了,沒準兒還能撈上句青天。做官就是那麼回事兒,再不稀奇的。我原不想直鉤釣魚,這不是郡主看上了他家連綿的土地麼?”
同在簾子後頭的顏飛白忍不住笑道:“陳大人你太極打的好,一推一轉,全不是你的事了。”借花獻佛的本事也太好了些。
徐景昌道:“計不難,都是叫貪字迷了眼。”
陳鳳寧道:“故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徐景昌心中一跳,暗自警醒,世間處處是陷阱,凡是動了貪慾,便是防不慎防。當真是直鉤釣魚,君和豫竟就傻傻的咬著魚鉤不放。也不知陳鳳寧是謀劃已久還是臨時起意。總歸是殺人不見血,可見官員之謀算。徐景昌暫顧不得官場上的技法,事辦完了,先與陳鳳寧告辭,回到了都指揮使衙門。
庭芳正同君子墨扯閒篇,徐景昌進門時撞見,心道又是個姓君的,小狐狸打什麼壞主意呢?待君子墨避了出去,徐景昌才問出來:“才姥爺三言兩語把君家族長哄了,君姑娘你哄完了不曾?”
庭芳撲哧笑道:“我好容易得閒,哪裡就哄人了。不過看著喜歡說說話。”
徐景昌半分不信:“你沒閒工夫。”
庭芳笑道:“我還沒想好怎麼使,總歸有本事的人先攏著。趁人落魄時,一碗米都是死心塌地的恩德,再沒有比這個更划算的生意了。”
徐景昌頓時沒了興趣,把方才在布政使衙門的事兒複述了一遍,省的庭芳不知前情誤了事。末了點評了一句:“怪道過去的丞相都要從地方做起,跟宗族打交道非得長滿身心眼子才成。”
庭芳笑問:“看不慣?”
徐景昌不由笑道:“我又不是讀傻了書的腐儒,有什麼看不慣的?只是覺得姥爺算無遺策,到頭來皆大歡喜,唯有做了工又沒吃的百姓無人管他死活。待把惡人砍了後,連帶一起苦過的街坊都不記得那份苦了。多少事背地裡齷齪,反顯的霽月風光。便是我真看不慣,吃了他的好處,也只好看的慣了。玩弄人心不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