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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奪的是他們本支的。不在大院子裡住的好些人家都躲過了一劫。他們田土雖不多,算來也有百十來畝,難不成自己種的了?照例要佃出去的。且瞧著吧!”
幾個人紛紛覺得有理,心下稍安。卻又看著人頭攢動的衙門前大街,怎麼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幾個人都不曾說出口,君家倒了,下一個呢?會是自家麼?
君子墨也混在人群裡看熱鬧,她父母在世時收的是五成租。父親有個秀才功名,可免一部分賦稅。說是如此說,縣裡大戶要科舉的,都要問秀才寫保書,大戶又跟縣令關係和睦,到了繳稅的時節,故意把她家漏了。有個秀才名分,無人不服。待到父親亡故,日子雖不如往常富足,到底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算來除了讀書習武,君子墨幼時算的上嬌生慣養,半點苦頭都不曾吃過,養的好一副刁鑽性子。待一無所有時,才慢慢改了。
思緒飄遠,就不防身邊有人靠近。街上人太多,接踵摩肩,身體接觸實屬平常。卻是有人連拍了好幾下,君子墨才回過神,扭頭一看,卻是許久不見的二叔君玉成。
君子墨眉頭一皺,就欲離開。君玉成忙攔住:“大姑娘,你跟叔叔說句實話,你的田是不是叫人奪了?”
君子墨冷笑:“走投無路之人,帶著田產投了權貴的事兒一年沒有一百樁也有八十回,二叔可是老糊塗了?連人情世故都忘了?”
君玉成一噎,他與君子墨血緣最近,兒孫又多,最是惦記她那百多畝的好田。為此不知送了多少東西去君和豫處,堵了族長的嘴,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兩頭淨虧。眼瞅著春耕,君子墨若請人種田,他自是要使絆子;荒著又覺得心疼。前日見她家的田有人修繕,還當她到底想法子佃了出去,誰知一打聽才知道田產已經易主,登時覺得胸上叫人開了個口子一般,痛的兩眼發黑。惹不起徐家,可巧今日遇見君子墨,才急急趕來說話。跺跺腳道:“你這孩子!叔叔不信,卻信了別個!當日.你怎麼說來的?祖宗家業不可拋,才非要招上門女婿。如今你倒捨得一文不要給了別個!既如此,你當初招什麼女婿?以君家的門第,你帶著許多田,什麼好人家嫁不得?”
君子墨聽到如此噁心的話,不怒反笑,不懷好意的在君玉成耳邊道:“叔叔惦記著侄女,侄女心中感激。也告訴叔叔一聲兒,守好你的田。看在爹爹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趕緊著把田賣了,拿著錢討營生去吧。”
君玉成驚疑不定:“此話當真?”
君子墨眨眨眼:“你猜!”
君玉成氣的兩眼發暈,恨不得對著君子墨踹上兩腳,還得忍氣道:“你看,都是一家子,有甚事,告訴叔叔一聲兒。將來也有個幫扶不是?”
君子墨笑道:“話都告訴你了,你信不信我可管不著。”說完幾下竄的不見人影,徒留君玉成在原地捶胸跺足。
君子墨不怕洩露訊息,她還怕君玉成不去宣揚。先大張旗鼓的租田,再用傳言恐嚇地主們。若能加速兼併,倒少操幾回心。她知道,最遲今年底,南昌所有的田地都要歸徐景昌所有。明年底則是全江西境內的田,盡數變成公田。看著街上租到田的人臉上洋溢著笑,君子墨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昔日管仲將人頭稅隱於鹽鐵專營,今日庭芳將田產拆分了男女。都是不顯山不漏水的功夫,由不得人不嘆。街頭到處都是說好話的人,前幾日說歹話的人好似做夢。君子墨笑意又深了些許,原來這就是民意,原來……這就是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徐景昌明明行的是謀反的事,可再大逆不道,只消叫當地的百姓佔了便宜,便能得交口稱讚。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只是看誰更能哄的住百姓吧。果然書讀的再多,都不如親眼見著的來的領悟。怪道古人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了。
一顆小石子在眼前滾了滾,君子墨抬頭,正對上一個少年。
那少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喂!你就是君子墨?”
君子墨點了點頭:“你哪位?”
少年一撇嘴:“長的不怎麼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