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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最近心情甚好。按照小哥兒的年紀來說,他算老來得子。男人多少有些不大好說的想頭,快要當祖父的年紀,冷不丁生出個小兒子來,不得不讓他覺得自己雄風猶在,繼而推廣到朝堂,無端端生出一股還能幹上四十年的美好憧憬。其實大老爺的年紀從生理上來說生兒子太平常了,過幾天他生日,也不過三十四(虛)歲。放21世紀沒準還沒結婚,更不提生育了。古時家庭條件好的人家,身體未必比現代人差。不過醫療過於落後,死的早而已。解放前三十多歲的平均壽命,是被夭折的孩子拉下去的,健康的人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活個七八十也常見。只是醫療確實差,到了五六十歲難免沒有個傷風感冒,一不留神就掛了。故三十四歲,稱老朽是矯情,要說不年輕了,也說的上。想著小兒子,連著好多天走路都帶飄兒。又是嫡出,與岳家能更親密了。唔,前日已經修書一封,過幾日再寫,把四丫頭頑皮蓋的腳掌印一道寄過去聯絡聯絡感情。四丫頭主意好,再多印幾個,與大小舅子也送一份!想到此處,忙喚長隨預備正經禮物,到時候一併送去。
葉府乃京城數的上的人家,長子生日,哪怕是小生日,都有不少人送禮。葉府不曾分家,旁人送了禮來,一總歸老太太管著。只一些消耗品,例如不是很名貴的筆墨紙硯綢緞布料,依著時節按房分配。不料才過完年,庫裡堆的滿滿當當,大老爺生日收的禮索性分了些到各房,正好要做春裝,省的到時候再折騰。幾抬筆墨布料就送到大房,此乃家務,斷沒有姨娘插手的禮,陳氏不方便,就由庭瑤帶手管著。大老爺今日無事回來的早,便在家裡看東西,庭芳還在學裡,上房一家四口好不和樂,把周姨娘醋的飯都吃不下。
周姨娘原是好人家的女兒,家裡開了個金銀鋪子,因地痞流氓與刮地皮的芝麻綠豆官太多,一年忙到頭倒替別人發財。恰逢陳氏生了長女後再無動靜,葉家有心尋個好生養的妾,老周掌櫃一拍大.腿,差點跑斷腿,才把女兒的八字送到大老爺跟前。於葉家而言,不過是個妾,找人相看了,是個美人胚子,還不是那種妖妖.嬈嬈的柳條兒的,圓圓的臉蛋兒兩個小酒窩,看著很是討喜。相看的人回了老太太,問過陳氏,便納進門來。頭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至此站穩了腳跟。連著周家也體面起來,地痞流氓是再不敢上門的,官痞們要不是怕不好看,恨不得稅都不收他們家的。兼之大房長久以來只有庭樹一個哥兒,周家每年上千兩銀子的孝敬給的心甘情願。時間長了,周姨娘行動以副太太自居,她手裡有錢,奉承的人自不會少。更會討好老爺,一年裡大半年老爺都歇在她屋裡,外人看著比太太還體面些。趕上她生日都有往裡頭送禮的,雖然一總官進老太太院裡,臉上的光彩卻蓋不住。葉府裡的姨娘們,連上老姨娘們,她都是頭一份兒。
誰料天有不測風雲,陳氏老蚌生珠,嘎嘣得了個哥兒。從此家下人看她的臉色都變了。如今老爺一進家門,也不先看庭樹的功課,只管抬腳往上房走,抱著小兒子一頓親,把庭樹丟在邊上,怎怨得周姨娘不高興?內宅裡的彎彎繞繞,旁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麼?往日因著得了多少好,如今全要吐出來。萬幸小哥兒早產,剛落地就不大好,瘦的跟小耗子似的未必養的活。而她的兒子,都快進學了,眾人才不敢很怠慢了她。
次日正是休沐,上班的放假上學的休息。大老爺清早去同僚在城郊的園子裡喝酒賞梅花。庭樹總算得了空點一點前日兄弟姐妹們湊在一起的銀子,趁著休沐抬出去舍了。周姨娘自是幫襯著,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大頭乃庭瑤庭樹與庭蕪的——各有財主親孃補貼,不差錢。庭蘭有心無力,孫姨娘丫頭出身,就比拿簪環抵債的庭芳好些。隔房的不過是個人情兒,三五兩湊個數罷了。算下來有三四百兩,便是府裡做好事兒都夠了。周姨娘拿著庭芳的簪環撇嘴:“這怎麼算?”
庭樹道:“往……舅舅鋪子裡兌了,該值多少算多少。橫豎舅舅虧不著。”一聲舅舅叫的艱難,庶出的尷尬,陳家舅舅能叫的理直氣壯,親舅舅只好偷著叫上一兩句。被人聽見了還是一場官司。偏周家上下都覺得按著血緣叫天經地義,把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周姨娘道:“他不虧,咱們臉上不好看。做好事做的當首飾,能聽麼?”
庭樹莫名其妙:“有什麼不能聽的?子女的孝心,還有割股奉親的呢。”
周姨娘哼唧兩聲:“你不明白。得了,簪環我還給她去,差她那幾兩銀子。”
庭樹點頭道:“也罷,我替她補上吧。”
周姨娘跺腳:“偏你實心眼,你當她妹子,她未必當你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