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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夫人噎了一下,聖元帝許久無言,好不容易想到誘哄的說辭,待要繼續開口,正殿卻到了。此處乃朝廷重臣與皇室宗親跪拜的地方,來來往往俱是燕京權勢滔天的人物,關老爺子和關父正盤坐在第一排,手裡拿著文稿,與玄光大師交談著什麼。
“微臣見過皇上。”發現天子龍行虎步而來,眾人連忙起身行禮,瞥見避讓到一旁的關夫人,莫不露出驚訝的表情。
“皇上這是?”關老爺子連忙詢問。
“朕欲親自為皇妣作祭文,卻因學識不夠,不敢提筆,特請關夫人教朕。夫人的祭文破駢除律,形散而意凝,似朕這等未曾學過音律格式的門外漢最易掌握。”聖元帝正兒八經地解釋。
關老爺子恍然大悟,贊同道,“若讓皇上寫駢賦,確實是為難您了。微臣方才還與玄光大師討論,祭文原為追思亡者所作,情真意切當先,格律優美最次,無需注重形式,只需盡發感慨。微臣等人最擅策論,若要說起即景即情之作,卻是稍遜一籌,不敢胡亂指教。”話落看向孫女,低聲吩咐,“依依,好生指點皇上,莫要藏私。”
“孫女怎敢?”關素衣連忙拱手,末了又衝諸位大臣下拜行禮,態度不卑不亢,雍容端方。
“關夫人好人才!”諸位大臣眾口一詞,連連讚歎,目送天子一行走遠才又聚在一起說話,絲毫沒往別處想。倒是關父追至廊下望了許久,見皇上有意放慢腳步,側身讓女兒與他並肩,目中飛快劃過一抹精光。
二人來到後殿,正有幾個宮人將巨大的澡盆抬出去,又有內侍往銅爐裡新增香料,縷縷青煙盤旋而上,散發出清雅宜人的香味兒。
“朕方才在沐浴焚香,收到太后有意為難您的訊息便立刻趕去了。”聖元帝抬了抬手,似乎想去牽引夫人,最終卻沒敢造次,只得將她帶到裡間,請入客座。
“多謝陛下替臣婦解圍。臣婦感激不盡。”關素衣恩怨分明,立刻道謝。
二人盤腿坐在鋪著厚毯的蒲團上,面前擺放著一張條案,其上備有兩套文房四寶。或許是因為先太后祭禮的緣故,聖元帝的態度十分莊重,獨處這麼久,竟未曾有半點越規之舉,叫關素衣高懸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夫人您看,這是朕寫了一刻鐘的成果。”他指著桌上的一張宣紙,上面僅落了兩行字,其中一行還被塗掉,看上去十分凌亂。
“朕呆坐半晌,竟不知如何動筆。朕連皇妣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又如何寫文追悼?”他剛毅的臉龐顯露出一絲脆弱,誠心誠意拱手,“煩請夫人教朕。”
關素衣無法去防備一個心傷累累,思念亡母的孤子,更無法防備一個虛心求教的學生。她接過文稿略看兩眼,指點道,“陛下雖未與先太后相處過,不能從她的角度來書寫祭文,讓世人透過文字領略她的風采,那麼便換一個角度,從您自身出發吧?您思念她的每一個時刻,她也在天上思念著您;您獲得的每一個成就,也等於是她的成就;您偉大便是她偉大;您高尚便是她高尚,因為您是她生命的延續。所以寫她,便從寫您開始,將您對她的思念慢慢帶入進去,無需考慮語句是否通順,更無需考慮文采是否優美,把您能想到的都寫下來。屆時,臣婦會為陛下稍作潤色,這便成了。若先太后在天有靈,她想聆聽的,必也是您真心想對她訴說的。”
聖元帝斟酌片刻,恍然大悟,“夫人說的是!朕剛出生,皇妣就故去了,朕未曾與她相處過半日,更未曾得見她的音容笑貌,然而朕知道她對朕的愛不比任何母親少,不,或許還要更沉重。沒有她就不會有朕。朕幼時看見母狼哺育小狼,母猴摟抱小猴,心裡總會又悶又痛,卻不知為何如此。直到遇見皇姐,獲悉自己是人,而非野獸,才明白那感覺叫失落,痛苦,嚮往。從那天開始,朕就想著,將來必要走出山林,去尋找自己的母親。她是什麼性格,什麼模樣,為何要將朕拋棄?這些執念困擾著朕,也激勵著朕,朕四處征伐,何嘗不是為了找尋她?”
他眼眶已微微泛紅,星點淚光在眸中閃爍,卻始終未曾掉下來,一隻手捏破宣紙,一隻手緊握成拳,極為剋制地壓在條案上,令木料發出難承重負的咯吱聲。
關素衣心生不忍,連忙轉移話題,“陛下動筆吧,您方才說的那些話就很好。咱們不寫祭文,改寫書信,將您想對先太后說的話都記錄下來,焚燒給她。這麼些年,她最放心不下的唯有您,收到您的音信定然十分歡喜。念再多經文,點再多香油,都及不上您這份心意。”話落在硯臺內倒了些清水,緩緩磨墨。
聖元帝轉臉看她,緊握的拳頭忽然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