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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中了慢性毒·藥,傷了身體,老夫人哭了一會兒便昏睡過去,本就蒼老的面容更顯憔悴,原先花白的頭髮在短短三月間已盡數變成銀絲,頗有些垂死之象。趙陸離靜靜坐在床邊守護,心中宛若刀割,痛悔難當。
待了小半個時辰,他才想起還在庫房裡忙活的葉蓁,嘴角不免掛上一抹冷笑。
此時天色已完全昏暗,屋簷上的燈籠已經點亮,被葉蓁召回的陪房還人手一盞煤油燈,將此處照得透亮,唯恐認真查賬的葉蓁看錯哪點,吃了大虧。趙望舒手裡捧著一沓賬冊,圍著她團團轉,眼裡滿是孺慕。趙純熙斜倚在門框邊,表情冷嘲。
“別忙活了,關素衣絕不會貪墨你半點東西。這些俗物她哪裡看得上?以己度人,若換成你是她,這庫房怕是早就被搬空了吧?難怪你如此緊張。”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孃親?財物經由別人之手過了一遍,難道不該好好查清楚嗎?這些都是孃親的東西,她拿回來實屬天經地義。”趙望舒立刻回嘴。
“你這蠢貨!你以為她是你親孃,就會真心對你好嗎……”趙純熙氣得渾身發抖。這三個月,她每每被葉蓁逼迫,不得不交出管家權,越發看清楚她的真面目。為了一己私利,她什麼都可以出賣,什麼都可以不顧,她根本沒有心!
“姐姐,你定是被關氏哄騙了。你看看她是如何待我的,竟讓我堂堂趙家大少爺跑去私塾進學,讓我與一幫窮小子混在一處,將來我能有什麼大出息?爹爹分明為我重金聘請了大儒呂先生,卻差點被她氣走,她這是故意把我養廢,好給她的親生兒子當墊腳石呢。她走了,咱們一家五口才能過安生日子。你說我蠢,你才是真的蠢,連好人、壞人、外人、家人都分不清。”
三個月的洗腦已足夠令趙望舒對繼母防備到骨子裡,轉而對親孃言聽計從。
趙純熙已然無語,正想甩袖離開,卻見爹爹站在昏暗角落,一雙眼眸似有無數陰霾,卻偏偏亮的驚人。他緩步走進來,溫聲詢問,“查清了嗎?可有丟了東西?”
葉蓁不甘不願地道,“暫時沒丟。”若是少了哪怕一樣,她立刻就能打上關家,撕掉關素衣那張臉皮。不知為何,她就是恨她,恨之入骨!
“天色不早了,明日再來查吧。你們隨我去正堂,我有話要說。”他率先離開,根本不給旁人拒絕的餘地。葉蓁衝陪房使了個眼色,這才跟過去。東西沒少,她就毀去幾件,末了再去找關素衣討要,看她怎麼交代。
正堂裡點了許多蠟燭,兩名男子五花大綁跪坐於地,聞聽腳步聲,不免驚恐回望,恰好與葉蓁對視上了。她呼吸猛然一窒,不過須臾便冷汗如瀑,溼透背衣。那苗人她未曾見過,但幕僚卻熟得不能再熟,當年若不是這人跑得快,如今早已化成枯骨了。趙陸離把他綁來,難道是知道了什麼?
葉蓁扶著門框,許久不敢入內。趙望舒見她面色不對,連忙上前攙扶,半拖半拽地將她拉進去。
趙陸離抬起半空的酒罈,灌了一大口。霍聖哲說得對,他現在確實很需要這東西。他四肢冷,血冷,但心不冷,因為他的心早就被葉蓁踐踏成齏粉了。
“我考慮了很久,該不該讓你們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想秘密把她送走,讓她無聲無息地死在外面,又怕你們追著我詢問她的行蹤,一輩子找她,念她,不得釋懷。這樣的苦楚我受夠了,不能讓你們重蹈覆轍。”濃烈的酒氣隨著他嘴唇開合在屋內蔓延。
“爹爹你在說什麼?”趙望舒滿臉疑惑。
趙純熙則深深埋下頭去。
“我在說什麼,你姐姐想必一清二楚。”趙陸離鎖死房門,關緊窗戶,一字一句開口,“這事還得從頭說起,你們安靜聽著,不得插口。我也不想讓你們揹負那些不堪的過往,卻更不願意你們被自己的親孃利用,最終死的不明不白。你若是以為她柔弱可憐,需要保護,那就大錯特錯了,論起心腸歹毒,手段陰損,魏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
隨著燭火晃動,光影變幻,當年種種被他一一道來,連同老夫人如何中毒昏迷也沒漏下。趙純熙已是滿臉麻木,趙望舒卻宛若五雷轟頂,驚魂動魄。
“不可能!爹您一定是被關氏騙了!”他轉而去拉葉蓁,催促道,“孃親,我相信你。那天我分明看見大姨母了,她活得好好的,孃親怎麼可能是她呢!”
葉蓁一面搖頭落淚一面去抱兒子,彷彿不堪忍受此等汙衊。但她內心十分清楚,人證物證俱在,趙陸離怕是再也容不下她了。她那些苦心編造的謊言,也只能騙倒趙望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