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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前。
正是這一年的初冬,從昨日起京城的天便是灰濛濛的,雲層很厚,整日都不見陽光,空氣裡還有著溼潤的水汽。
有識得天氣的老人早晨起來的時候便一直說要下雪了下雪了,果不其然,晌午剛過,人們尚未將熱好的午膳端上桌,外頭倒是熱熱鬧鬧地落下了今年第一場新雪。
雪下得很密集,不一會兒街道上的泥塵便被覆蓋上了一層細膩的白,偶爾有行人匆匆路過則落下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兒,捲起輕薄雪塵一陣。原本還熱鬧的京城第一戲樓外的街道不一會兒便蕭條了,反倒是樓裡熱鬧了起來,看來是人們受不住凍,紛紛進了來要一壺暖肚子的溫酒再配上茴豆,順便聽個小曲兒算是打發了這無聊的一日。
這會兒,前臺新歌姬剛開了嗓,樓內歌舞聲起,好不熱鬧。
而主樓之後歌姬們的住處,下人們也紛紛走出來嘰嘰喳喳地感嘆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初雪,這樣歡喜的熱鬧裡,倒是把冬雀閣襯得更加安靜了。
“子湖姑娘,外頭下雪了。”
用肩膀頂開冬雀閣的門,送午膳進來的春桃亦是喜上眉梢,到底是十一二歲正愛玩的年紀,眼前的小丫頭雖人站在屋裡頭,心恐怕早就飛到窗外去了。此時,只見她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食盒放下,又用期待的目光看了看內屋,彷彿巴不得裡頭的人快些出來好好用膳,讓她畢了差事出去玩耍。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屋內安靜了一會兒,良久,才有一個聲音懶洋洋地“嗯”了一聲,一名身材纖細、長髮及腰的女子撩起簾子從裡屋走出——十多二十歲的大好年紀,卻不像是其他妙齡女子那般喜愛豔色,她身上只著一件極素的裡衫,頭髮也是敷衍似地挽起,臉上上了淡妝,只是在這冬季裡,這樣的淡妝倒是近乎於冷清了,看著那人隨時要生病了似的。
春桃“呀”了一聲,趕忙停下了手上的活兒,急忙跑到裡屋去取了件厚罩衣來給她披到單薄的肩上,顯得有些擔憂道:“姑娘今日怎地就這樣毫不收拾便起了?這妝哪個粗手粗腳的奴婢畫的?畫得這般不精神,咱們家雪舞姑娘今早為了沒有紅胭脂還特地差人跑了一趟,說是天氣一冷眼上不打點紅影人看著彷彿總是病殃殃的……”
子湖拉了拉肩膀上沉甸甸的暖罩,笑了笑:“今日不用登臺,畫那麼好看給誰看?”
原本還絮絮叨叨的小丫頭話音一停,良久用詭異的聲音道:“所以這發也是姑娘自己綰的?”
子湖夾了口小菜,稍咀嚼後入口,理所當然地問:“綰得不好麼?”
豈止是“不好”,隨便用一根木簪把頭髮捲起來固定住,後頭還散落七八縷不聽話垂下的,這壓根不能叫“綰髮”吧?春桃無語地跳過了子湖的反問,將放在一旁被無視的粥推給子湖:“姑娘可知道班主過了年便要去討幾個小丫頭回來了?”
“嗯?”
子湖眼也不抬,輕哼了一聲。在這戲班子裡那麼多年她倒是也清楚,別看這京城第一戲班班主如今風光富貴,識遍天下達官貴人,其實他早些年日子過得很苦,好在是幸運受到了許多好心人的幫助。於是後來發跡了也留了一副好心腸,每年都要去撿些個家中生了又養不起的小丫頭或者是小男孩回來。在這些孩子中,根子好的就教樂理武學留在戲班子裡做預備軍,根子沒那麼出色的便安排在其他的戲子身邊做個打下手的,能吃飽穿暖,雖為下人,卻也比他們在家中吃不成飯的好。
子湖也是被這麼撿回來的。
“春桃,你想說什麼啊?”子湖放下勺子,勺子輕磕在粥碗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
“姑娘你也確實該……”
“你伺候我厭煩了?”
“不是不是!”春桃的小腦袋立刻搖成撥浪鼓,“能伺候姑娘不知道是春桃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只是姑娘實在是需要一名親力親為的人在身邊才好,春桃早上都要照顧雪舞姑娘,來不及照應這邊,轉個頭姑娘便把自己照顧成這樣了,好歹是京城響噹噹的歌姬……”
這是春桃不知道第幾次跟子湖嘟囔這事了,子湖也不是傻子,怎麼能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笑了笑,伸出手點點她的額頭:“知道了,趕明兒班主再去撿人我便仔細盯著,瞧著有好的便領回來,省得你們不情不願往我這跑……”
春桃“哎呀”一聲極委屈似地說“哪有不情願”,這邊見子湖鬆了口自己也跟著放心了些,又等了一會兒子湖吃好了,便匆忙收拾東西離開了。
也不是說子湖人不好。
就是總是一副薄情寡語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