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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的身子還不冷,我們抬他時,彷彿剛把他從被窩拉出來,且腿和胳膊都還軟,能夠微微打彎兒。我望著那張蠟黃臉,極想問一聲,我的親爹呀,你把錢都藏在了哪?想一想,爹承包磚窯一年來,統共燒了幾次窯,平均每窯磚瓦能賣幾千,減去耗損,爹的手裡至少有四萬來塊錢。
四萬呀!我的爹!
我的爹!四萬呀!
院外開始響起腳步聲,我和哥忙把爹又抬回床上去,然那腳步只在門口踢踏踢踏幾下就又遠去了,僅把虛驚送進門來。
“爹會不會壓根沒有錢?”
“爹是那種不存錢的人?”
“那次他孫子住院他東湊西拼也才弄足兩百塊錢的住院費。”
“真是湊起來的住院費?”
“我眼看著他還去借了八十塊。”
我心中掠過了一雲黑影,像一股冷水緩緩朝一堆火澆過去,慢慢那火就有些暗淡了。想起爹第一次燒窯全部還了貸款,第二次有一半壞的,大部分是半價賣出的,於是就找來紙筆,對哥說算一算。
哥坐在一張凳子上,把紙鋪在爹的床邊兒。爹的那隻死手,從被裡伸出來,呈出蒼黃色,指尖微微地勾著,似乎想把那算賬的白紙奪了去。我說哥呀,你趴桌上算。哥冷眼瞟瞟爹的手,說他不會動了,怕啥?就在這兒算。
冬日裡分羊腿
爹要活著,那是不能不怕的。瑤溝沒誰敢不敬畏爹。
有一年的冬天,大雪白皚皚的,四野不見別樣顏色。房簷下的冰凌條,如柱子一般,頂天立地掛著。太陽一出來,暖氣便被冰雪吞沒了,只留下太陽的顏色落在雪地上。後村的羊,一夜間被活活凍死半圈。正是飢餓時候,羊死了,全村人喜形於色,隊長一敲鐘,召喚村人們到後村分羊肉,按照人頭,每人可分一條羊腿。
臨近過年,一條羊腿,到鎮上賣一半,吃一半,大年不消說,是要過得非常肥厚的。羊腿有大有小,橫豎人人都一份,隊長就帶著幾人,把羊腿砍下留著,餘下的肉如羊脊、羊腰、羊肋、羊頭,都拿去換小麥種子。砍下的羊腿,一律凍成冰塊,在羊圈邊上山一樣堆著。到半晌時分,死羊全部砍完,隊長說各家拿吧,於是就轟然一聲,人群炸開了。村人們一個個撲向羊腿堆,瘋撿瘋搶,把大的、肥的、肉多的全部拿去,僅餘四條小的,乾柴一般枯在雪地,且全是羊的前腿。
那天,爹不知何事,去得晚些,到那裡一看,就硬著兩眼目光。
“隊長,這是我家的?”
“小了些,拿去吧。”
“可我家五口人!”
“總數少一隻,總不能再砍死一隻羊……”
不等隊長把話說完,爹把那四隻小羊腿往圈邊一放,操起砍刀,一躍入圈,抓住那又高又大的頭羊羊角,雙手一提,扔到圈外。那頭羊本來見那一半死羊就已癱了膽腳,這會又見砍刀在它面前閃晃,咩咩叫了幾聲,兩眼溼潤了,渾淚簌簌地落下來,嘩啦啦融化了地上冰雪。隊長一見這般,喚著沒有羊腿還有別的肉!可爹已手起刀落,吱嚓一聲,一條肥碩的後羊腿,從頭羊身上脫離下來,吊在爹的手中,紅血淋淋立時灑下一地。那剛剛還昂著哭著的頭羊,不等血流盡,就重重砸在地上,不動了。
莊稼人誰都知道,羊群好聚,頭羊難尋。
隊長血紅著雙眼站在爹面前。
“你瘋啦?!”
“我只要夠我家該分的五條腿!”
“你別以為瑤溝村沒人敢來懲治你!”
“你能把我咋樣兒?”
“我彙報到大隊去,說你活活砍死一隻羊。”
“真彙報?”
“真彙報!”
爹不再說啥,回身又提起頭羊砍下三條腿。爹看也不看隊長一眼,從從容容,又從圈外那四條瘦小的前腿中挑出一個稍大的,和四條頭羊腿捆在一起,說你隊長既然告我砍死一隻羊,我也不能白吃一頓冤枉官司!說罷,把那一捆羊腿往肩上一搭,踩著白雪往回走。
隊長被氣得手抖臉白。
“你別忘了大隊還有一個民兵營。”
這當兒,爹已經離開羊圈好遠,走到了一個土包上。他在身後,灑下一路殷紅的血滴。聽到隊長這句吼,爹車轉身子,頭頂闊天,腳踩大地,盯著隊長看一陣,大步默默走回來,到那死了的頭羊前,拾那把砍刀,在手裡掂了掂。
“隊長,我等三天民兵營,等三天大隊書記,再等三天公安局,九天過去,沒有動靜,我就離村去倒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