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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捅了吧,她住院七天你沒去醫院給她說聲歉——沒說沒說吧,現在你還敢怒目瞪著我。那好吧,你索性也把剪刀朝我胸口捅了吧——你捅了我連一句疼和哀求都不叫。我要叫了我就不是男人了。就不再是了你的媳婦哥。
——你捅呀!
——你捅呀!!
——你捅還是不捅啊?
天將黑下去。落日的紅黃已經薄成紙,村裡的炊事大都過去了。村街上有來東去西的腳步聲。還有雞回窩的愁。隨後間,跟來的靜,鋪天蓋地像是月色的染。豹子不敢再看媳婦哥,他把目光斂起來,低了頭,勾下去,將本就不長的脖子努力著弓,直到看不見媳婦哥的黑亮皮鞋了。直到只能看見自己的腳尖和褲腿。直到看見娘嘴裡說著啥,碎步拿了青菜、雞蛋往著灶房忙做飯。至這時,豹子突然嘟囔了一句話——
算我錯了吧。錯了還不行?
媳婦哥把衣服放下來,哼一下,朝大門外邊走。腳步上的力,有節奏,有氣韻,彷彿不僅是勝者,還是再和豹子鬥氣就敗了自己的顯赫與身世。院落是三分地的院,有上房,還有偏的廂廈房。媳婦哥從廂廈前面走,沒有扭頭去看在灶房切菜燒飯的豹子娘。到了大門口,門樓下,立腳回著頭,用很淨很亮的嗓子對著豹子家院落間的一方空地說,今年也把那空地上的房子蓋起吧,磚瓦、木材我都給你備下了,你只准備一些工錢就行了。
再前走,入了門樓內,又回頭,大著聲——你娘六十幾歲了。人過六十就該想到她的百年了,去我家門前伐棵大的樹,給你孃的棺材備下來。
又前走,出了門樓兒,站在大門外——以後不用跟著村人去外打工了。跟著我,掙的比去廣東還要多。
就走了。最後的夕陽色,在媳婦哥身上鍍了一層金,他走著,像一尊神像在靜裡朝著村外移。豹子把媳婦哥送到門外大遠處。他是在人家將到門外才忖忖思著去送的。送了幾十步,踏著村裡的寂,臉上厚著土灰的僵,直到人家回頭終於說——明天去把你媳婦接回來。他才立了腳,望著停在村口候了人家的一輛新卡車。
看見娘從灶房走出來,手裡端了一盤剛炒好的菜,還有一盤餾熱餾暄的白蒸饃,雪雪的,騰著氣,可娘卻在那蒸騰的氣後蒼黃著臉,眼上含了淚,手上的菜盤、饃盤顫巍巍地抖,像那菜和饃是偷著人家的,又被人家撞著了。豹子看見娘,沒有怔,沒有愧,只是過去接下娘手端的盤,對娘說——娘,放下心,我有一天會讓他們一家老少都朝我們低著頭,會讓他們見了你就像見了他們祖奶奶。
日色豁然耗盡了。似乎還在村落和地野的哪兒裡,響出一聲脆的斷裂來,像一根音弦繃斷著。斷後更是墜入大的沉靜裡,天便最終黑下來,世界又開始暗釀別的事情了。
翻越一脈山,也就到村了。
豹子媳婦孃家是山脈那邊的一隅小村莊,叫宋莊。太陽昇著時,豹子在孃的央求下,倔倔遲遲動了腳,到日將平南時,終於到了宋莊裡。媳婦家在著宋莊是旺戶,不僅族上人口多,媳婦哥還是一村長。叔伯哥有人在縣上,有人在鄉里,都為國家經營著事。還有幾孔磚瓦窯。還有一新一舊兩輛大卡車。還有別的生意和經營。家裡的房子是樓房。院落的地上鋪了水泥磚。院子浩大如著半個籃球場。她沒父沒母了,是哥把她帶大的。哥能幹,讓她的人生比有父有母還俏貴。豹子就來了。村口上有冬醒的樹林泛著綠。幾家院落的杏樹白出雪樣的花。春香的濃,緣於靠了山脈和自然,濃得在天空化不開,像人失腳跌進了季節的油坊裡。只是這香更清更純著,沒有油的膩。
豹子在村口立腳吸了一鼻子,看有人趕著耕牛過去了,才朝著媳婦哥的家裡去。在村口,正路邊,媳婦在替嫂子曬著洗的被單子。日光把那搭好的被單映成幕布的白。有著一股水浸鹼的味,在那季節的暖裡蕩蕩來去地飄。彼此見著了,媳婦黑了臉,豹子涎著笑說我來接你回去哩,媳婦把最後一條單子往繩上草草搭上去扭了頭,不言語,就往哥的那方院落裡走。
嫂在院裡洗,感覺了,也笑道——他來了?
媳婦把衣盆往地上磕一下,豹子便豎在門口僵持著,大聲地喚——嫂子,洗衣啊。
哥從屋裡出來了,沒有應,只朝大門口上瞟了瞟,就對妹子說,跟著豹子回去吧,他以後再敢這樣兒,你扭頭就往孃家回。
事情本就完結了。嫂子已經給豹子端了凳,還給豹子倒了水,媳婦也把準備回的衣物包裹提將出來了。可是欲走時,又來了一個人。是媳婦的一個叔伯哥,鄉幹部,管民政,曾經很城市地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