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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所寫多數是時論,幾乎沒有小說。——毫無疑問,作為一個作家,他已死去。如果他的文藝才華還有所殘存的話,那也只存在於他的私人書信中。而這時,他四十歲出頭,正當年。他還有半輩子路要走。他怎麼個走法?
一九四九年
年初,在北大校園,郭沫若的《斥反動文藝》被抄成大字報。教學樓上掛出了“打倒新月派、現代評論派、第三條路線的沈從文”的大幅標語。
他精神極度緊張,神思恍惚。在梁思成的邀請下,他來到了清華園靜養,但為時甚短。
此後,惡況加劇。三月,他兩度努力自盡:第一次,先將手伸到電線插頭上,慌亂中,其長子拔掉電源,將其蹬開。第二次,他反鎖屋門,用剃刀把頸割破,兩腕脈管也割破,喝了煤油。及至有人破窗而入,他已渾身是血。搶救過來後,他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最好的txt下載網
沈從文:一個真正的鄉巴佬(5)
四月,他出院後,北大已沒有他的課。在鄭振鐸的介紹下,他到了新成立的歷史博物館工作。吳晗曾來探望他,以期安慰,可是效果不佳。當年吳是他的學生,可現在已非當年。
另有學生來探望,他送給對方五本書,其中在一書的題字為:“與瑞蕻重逢,恍如夢中,贈此書,可作永遠紀念。”在《邊城》後題寫:“什麼都不寫,一定活的合理得多。”爾後,他寫信給丁玲說自己“因為心已破碎,即努力黏合自己,早已失去本來”。但最後他又決絕地表示“文字寫作即完全放棄,並不怎麼惋惜”。寫信給遠在香港的表侄黃永玉,說:“你應速回,排除一切雜念速回,參加這一歷史未有之值得獻身的工作。”“我當重新思考和整頓不足惜之足跡,以謀嶄新出路。”
他的作品一度被焚燬。與此同時,在臺灣,這個鄉巴佬亦被視為“反動文人”。在那裡,他的作品,不是禁書,而是根本就沒有。
一九五三年
這個鄉巴佬參加第二次文代會。他是以工藝美術界(不是文學界)代表參加的。文化部部長茅盾介紹他和中央領導見面。領導問過他的年紀後,說:“年紀還不老,再寫幾年小說吧!”
胡喬木來信,表示願意為其重返文學創作崗位作出安排。沈從文躊躇不決,久未回信。倒是兩個月後,向他的老鄉周揚求助說:“老朋友為公為私,多以為我還是值得寫小說。”但他已無法再寫:“因為到執筆時間,即想起焚書事,引起工作挫敗感。”作為一個小說能手,他是無論如何不行了,在這個時候。
一九五六年
他事實上早已擱筆,但很難忘情於書。時在湘參觀的他,寫信給妻子說:“我每晚除看《三里灣》,也看看《湘行散記》,覺得《湘行散記》作者究竟還是一個會寫文章的作者。這麼一支好手筆,聽他隱姓埋名,真不是個辦法。”
他已經和文學基本無關了。如果說有,那就是:私人書信是時代罕見的可讀的散文。然而其讀者只有一二人。至於作者,已成為一個文學標本,早已風乾。
一九五七年
人民文學出版社擬出其選集。這個鄉巴佬託乃兄蒐集以前出的舊集子。他在信中感嘆道:“我實在是個過了時的人。目下三十多歲的中學教員,或四十歲以上的大學教授,還略略知道沈從文是個什麼人,做過些什麼東西,至於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就完全不知道了……因為我寫的都是大家一時用不著的,等到大家需要時,我可能已不存在了。”
這個鄉巴佬,一直想寫,可一直寫不成。一直寫不成,還是想著要寫,而且關注著別人的寫作。一九六○年七月開文代會,他在給大哥的信中,說:“我因十年來並沒有寫什麼文學作品,叫作家近於虛有其名。現在的作家寫作用不到三幾年,或只靠三五篇文章,即可成為全國知名人物。而三十年前自己寫字時,一面和業務作戰,一面還得和生活作戰,作品完成後也並不能得到應有的出路和社會重視。”“總之,新陳代謝是受另外一種新的規律所支配。”後來,他又說:“一生只想寫短篇小說,竟中途而止,未能充分使用生命到上面去”,好容易“慢慢掌握了寫作中不能缺少的文字運用能力,這十年因工作改變,卻幾乎完全失去了”。“鄉下生長真永遠不免受鄉巴佬性格限制,本來應在新的時代做更多事情,可是一耽擱,體力卻來不及做了。”——此話不虛,他是真的老了。
沈從文:一個真正的鄉巴佬(6)
一九六一年
這個鄉巴佬離自己當年的夢想越來越遠了,可他不甘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