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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不需要思考,就能非常容易地接受這些能夠寄託某種理想的符號。這些符號還代表了一種性格,一種人生,就若一塊燒至通紅的烙鐵,燙在肌膚上,噗嘰直響,然後熱氣鑽入血管,沿千百萬根神經往百合|穴處奔,怦然一炸,光線旋轉,於是賽張飛,於是小諸葛,於是縱然萬刃加身血肉分離,也不能把這烙印從中國人的身上抹去了。
古典小說的偉大處不容置疑,幾千年的沉澱讓它們成為現代文學仍無法仰視的巔峰,但畢竟失之於簡單,戲劇化,且多半“喘”,鳳頭、豹肚、蛇尾,《水滸傳》七十回後是垃圾,《紅樓夢》高鄂所續為垃圾,《三國演義》三分天下後是垃圾,《西遊記》孫悟空大鬧完天宮後還是垃圾。人物形象雖鮮明,卻皆由“過去”疊起,一塊塊若積木面目森然,不會平空消失或出現,行為由因果牽動,如長江之水由西向東,從高至低。人物一律得合理,符合日常生活的邏輯,荒誕是不可思議的。必須由線性的因果關係推動性格形成與情節前進,一切果皆由因,一切因必種果。若用句不客氣的話說,他們只是一群由因果律擺佈的牽線木偶。他們最後完全獨立於作者之外,作者不能忽然跑出來指手劃腳唾沫四濺。至於承載他們的故事,雖有趣、好看,煽情,消閒,但決不會出現通篇的灰暗壓抑沒有一絲光亮,而個人以為,絕望的灰色恰恰是人生的實質,這應為古典小說其陋的最甚處,它們缺乏悲劇意識,缺乏宗教救贖意識,而這二者才是小說的靈魂所在,無此,再機智的小說也是山間竹筍;無此,再厚重的小說也是一場鬧劇。一連串閃光的人名固然撐直古典小說的脊樑,但成也蕭何,改也蕭何,在現代化的今天,人是扁平的,也是立體的,人是豐滿的,也是乾癟的,人性常在微弱不可言說處行走。古典小說的寫作技法不足以刻畫這些互相矛盾的感覺,它無法同時把冷與熱的感覺傳遞給讀者,它還是複製世界,解釋世界,未臻於我曾經說過的小說的第三個層次“創造世界”。
近代小說是古典小說向現代小說轉折的一個間隙,其文學成就遠高於當代小說,甚至現代小說。以魯迅的《狂人日記》、《阿Q正傳》,沈從文的《邊城》,老舍的《駱駝祥子》,錢鍾書的《圍城》,張愛鈴的《金鎖記》為代表。這幾篇文章就有志寫作者而言,不可不讀。關於他們,話題談論得太多,不復贅述。不過,有件趣事不妨提提,前些日子看電視,“東方大講論”,上海電視臺辦的,一個教授發言,“家、春、秋,為什麼好?因為它們都是巴金先生在最年富力強時候寫的。”唉,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混賬邏輯,真佩服其人的厚顏無恥。坦率說,激流三部曲也就中下水準,可讀可不讀,若抽出其中的“我控訴”之所謂的思想高度,單就小說而言,並不成功,主人公動不動就髮長篇抒情,簡直讓人掉雞皮疙瘩嘛。應該說,近代小說有國學淵厚之源,得西風日漸之益,並有時局崩壞之摧肝裂膽,確實出了不少至今仍令寫作者汗顏的大作,但語言是其大毛病,不夠自然,半文半白,行文生澀,並時伴有大串的歐式句子,常煮成夾生飯。
至於當代小說,除了小說史上的意義,幾乎可以不讀。
現代小說,我個人認為賈平凹的《廢都》、餘華的《活著》、王朔的《動物兇猛》、高行健的《靈山》、馬原《拉薩的小男人》、殘雪的《黃泥街》、莫言的《紅高梁》、陳忠實的《白鹿原》還不錯。當然,蘿蔔白菜,各有所愛。關於它們,後文再加論述。
說到這裡,讓我們回到開始的那個問題,何謂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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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小說之所以讓我覺得噁心,是因為它與政治靠得太近,文以載道一貫是中國文人的陋習,不大義微言就會死啊?道理,尤其是能上升到某種高度的道理,從來就是強Jian犯。一部小說,只有時過境遷,當時的語境都缺席後,仍能若青春少女美目盼兮或如荷戟壯士月下獨行,那才擔得起一個好字。關於小說的定義,書上比較完整的一個表述是:具備小說的三要素(情節、人物、環境),以人物形象的塑造為中心,透過完整的故事情節和具體環境描寫,形象地反映社會生活,並以此區別於詩歌、戲劇、散文的敘事性的文學體裁,可稱之為小說。我不大苟同這種觀點,它很淺薄,它所承的還是古典小說的那條線,它並沒有意識到小說與現實的關係,仍把小說作為現實的一個映象而加以分析。
小說不僅僅是一面鏡子。現實與小說並非互相對立,而是互相滲透,相互吞噬。人是活在小說裡的,字詞段落即聲色犬馬。小說本身是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的菩提世界。它是真實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