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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發出了沉重的鼾聲……
似乎是每一個睡著的人,都發著沉重的出息,一時間鼾聲起伏,彙整合一片起伏波濤。
哪裡像是人哪,像是倒在地上的一群野獸、一群山豬。
朱允炆是越發地睡不著了。
看著看著,他心裡興起了一種歉疚,這些人原應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快樂的家,得勢也罷,失勢也罷,總還能家人團聚,不失其樂,卻因護侍自己,什麼都拋棄了,甚至於連生命都朝不保夕,如今形勢險惡,敵人更似在步步緊逼,是否能逃過眼前的大劫,猶是未知之數……真正是不忍卒思……
他卻又覺著一種孤單。
這麼多的人,這麼多條性命,其實和自己絕無相干,敵人急急想緝的,只是自己這個人,這條命,不擒殺自己,絕不甘心,唉唉……自古艱難惟一死,真要是拼舍了這條命,一了百了,也就不會平白無故地連累這些其他的人了,看起來,自己這個人非但無能居天子之位,甚而為德不足,實有愧生於天地之間了。
心裡的沮喪,真正到了無以復加地步。
凌晨的寒風隨著霧氣,一絲絲透體而入,侵襲著他,朱允炆直覺的感覺著有些冷,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前面兩丈處古松樹下,插著一盞燈,隨風而顫,搖曳出一片昏黃光色。
這個時候,應當是四更殘未,天將五鼓,不久即將天亮了,卻是大傢伙累了一夜,以晝為夜,睡起覺來,預想著一覺醒轉,必當是午後時分,再次起程,勢將又連夜而行,下一站又當是哪裡安歇?
其實,敵人居心叵測,絲毫未也曾放鬆,眼下說不定正傾全力,在搜尋山林,果真如此,這裡雖地處隱秘,也保不住就得安寧……
這麼一想,朱允炆真有點坐臥不安,越加地心緒不寧起來。
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猛地飛身而前,手裡更拿著一口明晃晃的寶劍。
朱允炆“啊!”地嚇了一跳!
那人低聲道:“先生勿驚,奴才是高鶴行——”
“是你……”
來人高鶴行,四十上下年歲,原與李長庭、錢起、宮夭保同在大內錦衣衛當差。
這人長手長腳,背拱如駝,其貌不揚,其實武功與李長庭應在伯仲之間,算是昔日錦衣衛士中之佼佼者,只因為相貌醜陋,一口山西話聽來不慣,是以不為朱允炆歡喜,對他自不重視。
此番李長庭禦敵未返,護駕的重責大任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卻是這人外表木訥,話不多,但是心思縝密,對於朱允炆防護極是仔細。
即以眼前而論,在一夜苦行之後,其他人俱都熟睡不醒,他卻依然守護不眠,作臨場戒侍,著實難能可貴。
乍然發覺到來人是他。
朱允炆炆自緩緩點頭道:“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你!你沒有睡覺?”
“奴才不累,還不想睡……先生怎麼還不休息?天快亮了“唉!”朱允炆嘆息道:“哪裡睡得著?!”
一面說,索性撩開了被子坐好了。
高鶴行忙取過一領披風為他披上,小聲道:“先生還是早些安歇吧……一切有奴才在,回頭起來,還要趕路呢!”
“我睡不著!”朱允炆道:“你來得正好,我一個人正悶得慌,你就陪著我聊聊吧……
你坐下!”
“奴才遵旨!”
說著,高鶴行便在一截樹根上坐下來。
(2)
朱允炆關心地問:“李長庭怎麼還不回來?你看他有危險沒有?”
高鶴行搖搖頭說:“奴才不敢瞎猜……李長庭功夫很高,以奴才想,縱然不見得能是對方的對手,退一步也應該可以保住性命……只是奇怪,他何以遲遲不見回來?……”
朱允炆皺眉道:“什麼?敵人是誰,這麼厲害?連李長庭也不是對手麼?”
“這……奴才可就不清楚了……”
停了一下,他才又道:“敵人裡面有個姓方的,還有個姓井的,很是厲害,要是李長庭遇見了他們,可就……”
朱允炆不覺怔了一怔,他已不只一次地聽見這兩個人的名字了,高鶴行既然也這麼說,足見這兩個人斷非易與之輩。
一時間,他心裡大大生出了隱憂,不禁為著李長庭的目前安危擔起心來。
“先生好好歇著吧!天快亮了。”
高鶴行說了一句,拱身站起,方待退後,耳邊上卻似聽見了什麼異聲。
朱允炆也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