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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的事情。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從下向上乜斜著目光,看到家裡的窗子敞開著,遠處天際遙遠的鐵鏽紅色似乎散發著斷斷續續的呼吸聲,那是我所生活的這座城市——P城龐大而沉重的呼吸。那氣息在房間裡瀰漫,填充著我的肺腑,它像灰色而骯髒的時間一樣,永遠緊貼著善良的人們的手臂默默地溜走、滑過。 父親正夾起皮包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拗拗只會睡懶覺,連話也不會說。將來只配找一份啞巴的工作。” 母親說,“她還沒完全長大呢。” 父親說,“還要多大才算長大?你這麼寵她,還教她和我作對,有什麼好處?” “你自己和拗拗弄不好,怎麼是我教的?你和所有的人都搞不好關係,連狗都和你作對。”母親把話還擊回去。 父親用力摔了一下房門,離開了家。 我感到高興,今天又可以單獨與母親在家裡了,不用去上學,也不用聽父親發脾氣。我躺在床上,似乎看到了院子外邊那輛黑色的小汽車,它穩穩地臥在木門外,等待著父親的腳步聲。然後,它自動地開啟一扇車門,彷彿是一隻殘缺了一側的翅膀的巨鷹,呼扇著一個翅膀,等待我父親鑽進它的身體後,從早晨的八點鐘的陽光裡啟程。 ……可是,不知為什麼,一眨眼的工夫,那輛小汽車就變成了一輛氣喘吁吁的警車,我父親一晃,就成了一個身穿褐色囚衣的囚犯,他的手腳都被鐐銬緊緊束縛著,他正在用他的犟脾氣拼命掙脫,可是他依然被那輛警車拉走了,拉到一個永遠也不能回家的地方去了…… 我一個驚醒,從似睡非睡的糊塗夢中清楚過來。這時,父親已經人影不見,離開家去開會了。 我繼續自己腦中的無聲的影片,這個習慣使我可以避開喧囂的人群,甚至避開我的母親而不感到寂寞。 同時,這個習慣,也使我像一個真正的帶菌者,主動地渴望避開人群,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 我繼續在自己的思路里行走: ……我先是看到小學校裡的那一條狹長的甬道,紅磚地板光禿禿的,上邊斑斑駁駁地浮一層銀亮的黯灰色,彷彿經歷過年代久遠的歲月,已被踏在上面的千奇百怪的小腳掌磨損得印痕累累,被那些負荷沉重的小學生們刻下了思想的皺紋。T先生笑眯眯地站立在甬道的一端,似乎不懷好意,於是我背道而馳,用力朝另一端狂奔猛跑。我一邊跑一邊回頭,可是,待我回頭定睛一看,才發現T先生身軀忽然就變成了我父親,我父親威嚴高大地聳立在小學校那一條甬道的一端,我滿腹狐疑。待我終於跑出了甬道口,我看到另一個我也剛好從甬道里跑出來,她們倆互相審視,想交換一下關於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的意見。但她們想與對方交談又想逃開對方,最後,她們互相否定,然後各自走開了……
四:剪刀和引力(2)
這時,我的母親過來叫我起床,吃早飯。 我應著,身體卻躺在床上一動沒動。 我繞開剛才那個思路,我實在不願意想那件事,想男人們的事。 母親坐到床沿上來,側著身子看我,並把手撫在我的瘦脊背上。母親斜彎著的腰,正好讓開我躺在床上的視線,我的目光穿過外間屋長長的過道,又從父親剛才吃早飯的長飯桌底下穿過,剛好落到家裡的那一扇有些破損的木門上。 我模糊地諦聽到似乎有一個女人的歌聲從外邊遙遠的地方滲透過來,那聲音之微弱,彷彿是穿過無數的殘垣斷壁,經歷了很長久的時間之後,才走進我的耳朵裡。 現在回想,我記得,那彷彿是一首關於愛情的歌曲,好像是在唱一個被拋棄的女人的憂傷。儘管這憂戚的聲音微弱得幾乎任何一隻粗糙的耳朵都無法聽到,但是我當時依然聽得格外真切。“……請為我開啟這扇門吧我含淚敲著的門,時光流逝了而我依然在這裡……”那聲音彷彿是停留在遠處的波浪,在長廊和整個房間裡低徊、旋轉和綿延,韻律的柔軟的腳步帶著我,穿過門外陽光斑駁的庭院,沿著戶外的一束束斜射的稀稀落落的光線,終於那波動的聲音之流停留在對面鄰居家的木門前,歌聲就是從住在這裡的禾寡婦家發出的。她的聲音總像一貼涼涼的膏藥,柔軟地貼敷在人身體的任何一處傷口上。 禾寡婦的聲音在陰雨天裡尤其特別,音質厚而脆,並不綿軟,雨天的溼度給她的發脆的聲音裹上一層很潤的殼,使得那聲音散發出一種性的磁場。一種混合的性,或者是變了性的母性。 在後來的沉甸而漫長的歲月裡,她的這種忽然斷裂又忽然銜接的磁質的聲音,總是能夠穿透我的左右旁通的一片混亂的記憶網路,直抵我的耳朵,像真實地聽到一樣清晰。在陰雨天裡(實際上是雨後初晴的短暫的晴朗天氣),它們零亂不堪,缺乏條理,如一團纏連不清的頭髮,無法用清水梳洗順暢。面對我腦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