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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醒了。提前的甦醒,將打破這個夢境。辟邪啊辟邪,我看你怎麼應付這種局面。”

※※※

時鐘敲響九點半的時候,辟邪抱著蕭音回到了居所。

華麗的吊燈微微晃動,桌上攤著一尺多厚的稿紙,而三扇窗戶一直都緊閉著。如此熟悉的房間佈置——那是十年前他和蕭音定下契約後,按照她的要求幻化出來的房間。十年內,她從十八歲的高中小太妹變成了風姿動人的女作家,隨著年紀和閱歷的增長、愛好和口味都有不小的變化,可這間房子的佈置卻始終未曾大動。

她說:這世上至少要有一個地方,要讓自己閉起眼睛也能知道一切。

她需要安全感和穩定感——在每日都面對著一個虛幻無常的世界時,她卻盡力在身邊的事物上尋求可以稍微讓她感到放鬆和安定的東西。凡人和創始者的錯位、讓她經常有混亂和空茫的感覺。

她真的已經太累了。

他讓蕭音躺回長藤椅上,取過駝絨披肩蓋在她身上,凝視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

那樣脆弱的一個生命……最多隻有一百年,而且時刻受到病痛、災禍、感情和世情的牽制和折磨。在凝望了這個世界上萬年的神祇看來,這樣的生命就像蜉蝣一樣短暫。然而,這個蜉蝣般的生命,在一眨眼的時間裡、竟能創造出如此瑰麗無比的世界。

就像方才那一道剎那割裂黑暗的閃電。

“辟邪……”在他用術法平定她神志的時候,她醒過來了。臉色依舊蒼白,看著他,忽然吃驚地脫口:“剛才怎麼了?我又昏過去了麼?怎麼你肩上在流血?”

辟邪微微笑了笑,並不意外。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這些年來,每次蕭音出現精神崩潰現象後,隨之而來的都是短暫的失憶。這,也是人類對自己的本能保護吧?如果不是及時遺忘掉一些無法承受的東西,蕭音十年來根本無法支撐下來。所以現在的她,恐怕已經忘了片刻前和饕餮遭遇的那一幕,也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事。

“我感覺很不好。”蕭音用手指壓著額角,喃喃。

“頭還痛?”他將手掌覆在她額頭。

蕭音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不痛了。只是腦子裡空蕩蕩的。我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辟邪,剛才發生了什麼?”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饕餮和他在九天之上戰鬥,四方風雲湧動,海天龍戰其血玄黃。而作為凡人的她情急之下居然使用了九字禁咒,重傷了神祇。她在那一剎、為了他的安危,不顧一切地超越了人神界限。

那一剎那她是愛他的。而她愛他也只那一剎那——人的生命對神而言,不過一剎那。

可一剎那的光輝,卻可以照亮亙古的時空。

然而她終歸將他遺忘。或許,忘記了,反而更好。他知道那一剎那她心緒紊亂頭痛欲裂的痛苦——她無法面對這樣錯亂的時空,無法思考出逾越人神限制的方法,那樣的重壓讓她原本快要枯竭的精神更加劇烈波動不安起來。

“沒什麼。”辟邪看著她的臉,最終只是淡淡回答,“你送艾美出去的時候,忽然暈倒了。”

“又暈倒了?”蕭音閉著眼睛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或者發瘋了?我覺得腦子快要不行了,裡面亂成一團,一想東西就頭痛——我好像撐不過三個月。看來我無法順利完成和新織夢者的交接工作了。”

辟邪沒有說話。很多時候,他不說話、就是預設。

“我要看看爸媽和弟弟……”蕭音躺在藤椅中,忽然道。

“嗯。”他不忍拒絕,站起來走到了客廳那一排窗子前,伸手開啟了居中一扇。

紅木雕刻的窗子開啟來,然而外面不是漆黑的夜色,居然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客廳——這個房間外面,還有另一個房間?!

然而蕭音絲毫沒有驚訝,只是從躺椅內抬起頭,靜靜凝視著窗子另一邊的歡樂景象。

大廳裡一對中年夫婦正在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一個少年晃晃蕩蕩地從臥室出來,拉開了冰箱的門尋找食物。一切都很平常,很溫馨,如世上千萬個普通家庭。

“今天去晚了半小時,結果就沒買到明蝦。”老媽一邊看著三流言情劇,一邊嘮叨。

“明天買也一樣。”繼父拿著報紙看上面體育版,隨口應對。

“不行,小音剛寫信回來,說她三個月後就要從國外唸完書回來了——她最喜歡吃明蝦,我得好好燒才行。”老媽一邊磕瓜子,一邊認真道,“全家就她愛吃蝦,結果她走了我好幾年沒燒,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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