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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是——愛情的俘虜。
究竟,是誰俘虜了誰?
1946年四月十日,正是大總統競選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日子。
蕭府內,蕭勵勤的病情毫無預兆地惡化。
不請自來的神醫名醫一個個進入房間又一個個搖頭離開。
奇珍異藥如流水一般湧進蕭勵勤的院子,卻依然挽留不住那個人的分分秒秒。
無雙感到無助悲涼:他翻雲覆雨無所不能,到最後,卻是連自己至親的性命都留不住……
小弈知道父親病得很重。
但因為蕭勵勤一向是常年臥病在床的,所以這次倒也沒怎麼在意。
孩子抱著個皮球,趴在病床前張著純淨的大眼,問:“爸爸,什麼叫禍家之孤煞?”
蕭勵勤笑了笑。
這一笑便牽動了五臟六腑,劇烈咳嗽起來!
“你呀,還是什麼都不用知道的好……”撫摸著孩子柔軟的頭髮,蕭勵勤滿是感慨,“孩子,你真幸福。”
你的一切苦難,都由傾宇幫你揹負了。
所有人都希望你快快樂樂健康成長,所以,你不用去面對那些醜惡猙獰、沾染那些骯髒汙穢。
無知是福。
安淑美見蕭勵勤一臉倦意,不由拍拍孩子的手:“小弈呀,爸爸累了,你讓爸爸休息一下好不好。”
小娃娃乖巧地點點頭,抱著他的小皮球跑到院子裡玩去了。
藥壺在小泥爐上“咕嚕咕嚕”掀著壺蓋。
藥香瀰漫了一室。
藥已經煎好了。
安淑美舀了勺藥汁在唇邊輕輕吹涼,柔聲道:“放心,你會好起來的。”
蕭勵勤搖頭拒絕她餵過來的藥,只靜靜望著她。
讓他再看最後一眼。
再看一眼這個愛了他一輩子,欠了他一輩子,害了他一輩子,怨了他一輩子的女人。
安淑美靜靜放下藥碗。
蕭勵勤驀然發現:無論她變成怎樣,在他心中依然是最初那副杏花煙雨、含羞帶笑的俏麗模樣。
一葉扁舟輕帆卷,她撐著紫竹傘乘風乘水乘霧而來,一曲清歌留遏了行雲。
人生若只如初見……
他虛弱地躺在床上,閉著眼輕輕懇求:“淑美,你再唱一遍你我邂逅時的歌吧。”
即使最後什麼都沒有了,總歸還有這個人留在他身邊。
安淑美握住他的手,即使知道他看不見,卻仍綻放出自己最美的微笑,溫柔應道:“好……”
淚水不可遏止地翻湧下來。
她連忙擦了擦淚痕,清清嗓子,不讓自己的哽咽洩露出喉。
一場煙雨,一場相遇,茫茫湖水,縷縷月光。
浮生滄桑,奈何不捨,緣深幾許,不如……歸去……
一曲清歌幽幽響起——
“滄海成殤花如雪
灼灼其華一千年
疏影橫斜驚鴻照影水連天
是誰醉流光竟惹塵緣?”
曲風一轉,哀怨悽婉——
“花開花謝紅滿天
風狂雨驟紅殘缺
月落烏啼飛鴻踏雪影蹤滅
落紅飛舞一季窺人間……”
蕭勵勤安詳地睡著,臉上似有微笑,手指打著節拍,竟跟著安淑美附聲唱起來。
“亂琴彷徨夜無眠……”“思無邪。”
“清笛一曲思華年……”“今夕是何年?”
“曲終人散花滿樓芳染斷絃……”“記誰笑意千千。”
“奈何一縷星魂暗香遠。”
安淑美開始泣不成聲!
她捂著嘴,原本應該高亢上去的曲調竟是唱得斷斷續續,絲絲縷縷——
“看不穿韶華紅顏……”“情不滅。”
“參不透緣生緣滅……”“弱水三千。”
“浮生百載匆匆來去彈指一揮間……”“半生緣。”
“是誰翻開泛黃書卷?”
蕭勵勤長闔了雙眼,歌聲漸漸低沉了下去。
終至愀然無聞……
床邊,安淑美宛如一具失去了靈魂的人偶,靜靜接著唱——
“醉生夢死痴痴願願
而今霜鬢輕狂盡掩
繁華落盡獨自坐看花飛花滿天
卻再難尋覓你的笑顏……”
那青蓮一般的生命,在她面前若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