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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定了。”他刻不容緩地說,“我能在八點半鐘來接你嗎?或許太早了?”
“不,時間正好。”
“你需要穿外套和毛衣。”他說,“你可以放進車掛包裡,戶外會感到冷的。”
“好的,”她說,她已經想到應該問波爾·海沃弗德借這些東西,她們兩人身材接近。羅西壁櫃裡的全部戶外服裝只有一件薄夾克,至少在短期內不能預算這個房間裡的任何開銷。
“那我們到時候再見。再一次為今晚感謝你。”他很想再吻她一次,最後還是拿起她的手握了一會兒。
“不用客氣。”
他轉過身,像孩子般飛快地跑下了樓梯。她忍不住地對照諾曼的動作——他或者緩慢而沉重地低著頭走,或者帶有某種神經質的快步走。她看著牆上他那拉長的身影直到消失,然後關上門,鎖好每一道鎖,靠在門上遠遠地欣賞著那幅畫。
它又發生變化了。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一點。
羅西穿過房間,站在畫像面前,雙手交叉在背後,頭稍稍前傾,那姿勢活像《紐約人》雜誌上刊登的藝術畫廊贊助人或經常出入畫廊者的一幅漫畫。
是的,她看見了,雖然畫像的範圍仍像以前一樣,但她肯定在某個地方變寬了一些。茂盛的青草中正在斜視的第二尊頭像右邊,她能看見一條通往林間空地的小路。在山頂女人的左面,她現在能看見一個毛髮蓬鬆的小馬駒的頭部。它戴著眼罩,正在沒膝的草地上播種,看起來好像有成套的馬具,它有可能是一匹運貨馬車,或四輪馬車,或四輪雙座輕便遊覽馬車。那一部分羅西看不見,至少到目前為止它不在畫面上。然而,她能看見裡面有兩部分影子。她想這第二個影子很可能是一個人的頭和身子。或許有人站在套馬具的小馬車旁,或者——
也許你瘋狂了,羅西。你並不是真的認為這幅畫變大了,對嗎?
但是真實情況是,她相信這一點,她看見了,她發現自己與其說是被嚇壞了,不如說是為這個想法感到激動。她但願自己問過比爾的看法。她真希望知道他是否也看見了她所看見的——或者以為看見的東西。
星期六,她向自己保證,星期六我也許會去的。
她開始脫衣服,當她坐在小小的浴缸中刷牙時,她已經把玫瑰紅和山頂的女人忘了個一乾二淨。她也忘記了諾曼、安娜、波爾,以及星期六晚上的靛藍女孩。她在想和比爾·史丹納共進的晚餐,他們的約會一點一點地在她腦中重播。
8
她躺在床上即將睡著,傾聽著布萊茵特公園裡的蟋蟀叫個不停。
她的思緒開始飄浮,毫無知覺地回憶起了離她已經很遙遠的1985年以及她的女兒卡洛琳娜。從諾曼的角度來看,這個卡洛琳娜從來沒有存在過。他同意羅西猶豫不定的建議,說卡洛琳娜是個很好的女孩名字,但這一點並沒有改變他的想法。對於諾曼來說,只存在過一個過早夭折了的胚胎。
1985——那是怎樣的一年,無可挽回的一年。她失去了嬰兒,她的卡洛琳娜,諾曼幾乎丟了工作(實際上他差點被逮捕)。她的肋骨被打斷,裂開的骨頭幾乎刺穿了肺部,而且更加刺激的是,她被他用一隻網球拍的手柄強姦了。也就是從那一年起,以前一直穩定的心開始慢慢動搖了,她幾乎沒有注意到搖椅上的半小時變得像五分鐘那麼短,諾曼上班以後,她有時要洗八九次澡。
她一定是一月份懷孕的,因為她從那時起每天早上嘔吐,二月份又沒有月經。敦促對諾曼實行“正式懲戒”的案子是在三月份下來的,其中有一項懲戒等他退休後執行。
他叫什麼名字?她問自己。她仍舊躺在床上,在睡和醒之間飄浮。現在離清醒更近一些。那個不斷挑起事端的男人,他的名字叫什麼?
那人的名字半天不肯出現,只記得他是個黑人……用諾曼的話來說,就是跳快步舞。現在她想起來了——
“班德,”她在黑暗中嘟噥著,傾聽著蟋蟀漸漸低下去的鳴叫聲,“裡奇·班德。這就是他的名字。”
1985年,永遠不復返了。生命一去不返了。現在我重新有了這條生命。這間房子。這張床。有了蟋蟀的叫聲。
羅西閉上了眼睛,終於飄入了夢鄉。
9
諾曼在離他的妻子不到三英里遠的地方,躺在自己的床上,即將進入夢鄉,黑暗之中靜聽著九層樓下面湖濱大道上傳來的汽車喧鬧聲。他的牙齒和下頜還在隱隱作疼,在阿司匹林和蘇格蘭威士忌混合物的作用下,已經變得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