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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些事已經過去了,再也追不回來。可是它們走遠了,疼痛的感覺卻固執地留了下來,凝在我的心口,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分鐘更加的難以忍耐。就彷彿它們是按著時間的腳步詭異地疊加著。我生命中的下一分鐘永遠比此刻更加疼痛。我的明天比今天更加疼痛。而這種疼痛甚至沒有期限。
這樣的日子,讓我怎麼捱?
在看不見米婭和嚴德的地方,我苦心堆砌的平靜徹底坍塌。我被壓在這一對廢墟里無力掙扎,亦無心掙扎。我的世界再一次縮小到了只能容納一個人的程度,可是就連這麼小的世界,我依然無法順暢地呼吸。
我的世界那麼小……小到只能容納一個男人。可是終我一生,視野之內都不會再出現他的身影。我身邊會出現很多人,走在大街上,我會和無數的人擦肩而過,然而……每一個都不會是他。
那樣漫長而空曠的歲月,漫長到……我看不到盡頭,又該怎麼捱?
發自內心的恐懼讓我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對一個人來說,最可怕的永遠都不是死亡,而是……希望消失,信念破碎,是漫長的時光中不再有渴望的事。
是生無可戀。
於是,當那輛貨車在拐彎處打著滑,衝開護欄一路朝我撞過來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海裡瞬間成型,快得讓我來不及去思考。彷彿大腦做出的決定跳過了我的意識,順著神經直接傳達給了我的一雙手。彷彿靈魂再一次與軀體剝離,帶著不知是恐懼還是期待的戰慄眼睜睜地看著方向盤逆時針一轉,筆直地迎了上去。
車窗外的龐然大物呼嘯而來,我心中卻驀然間升起一種徹底解脫之後,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輕鬆。
撞擊的剎那,腦海中傳來一聲驚叫:“茉茉?!”微顫的聲音,彷彿驚恐到了難以置信。可惜的是,我已經無法去分辨那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覺了。
黑暗中,有水滴自極近的地方落下,水聲清亮。餘音尚未散開,又有一滴滴落下來,濺起的層層迴音微妙地疊加在一起,彷彿我正身處空曠的溶洞之中,除了水聲之外,四周一片寂靜。
我想我是在做夢吧。因為我所能感知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詭異。
我感覺到自己的聽覺像只剛剛甦醒的小獸,正舒展著四肢,試探性地朝著更遠一些的地方邁出腳爪。繞過耳畔滴答作響的水聲,我聽見走廊裡有人推著小車慢慢走過,軟底布鞋摩擦著光滑的地面。小推車的膠皮輪子滾過地面發出骨碌碌的聲音,推車上的瓶瓶罐罐互相碰撞發出細碎的脆響。遠處有人打著呼嚕,哦,應該是很多人在酣睡之中發出或輕或重的喘息,一片安詳。再遠一點的地方,有人正往杯子裡倒開水,然後我聽到了兩個人模糊的對話。
“能不能再給開一支杜冷丁啊,大夫,他疼得睡不著……”
“不行啊,你要知道這個鎮定劑打多了副作用是很可怕的……”
似乎是患者家屬和值班大夫。
聽覺的小獸不感興趣地繞開他們,繼續向前試探。寂靜中,有人忍痛呻吟,有人低聲安慰,絮絮叨叨的,聽著就讓人心裡發沉。
繞開,繼續前進。
我聽到大門關合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電話鈴聲,接電話的值班護士略帶睡意的聲音,再向外便是枝葉在夜風中互相摩擦的輕響,以及汽車呼嘯而過時略微發顫的尾音。隱約的蟲鳴從更遠的一點的地方傳來,看來公路的另一側應該是一片空曠的田野。
聽覺的小獸停留在公路的一側,有些猶豫地收住了試探的腳爪。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人在昏睡中,可是憑著聽覺已將周圍的環境摸了個一清二楚。也許在這一刻,夢中的我也像電影中的長耳精靈一樣,正隨著聲音的來源而微微轉動著雙耳吧。
隨著走廊盡頭電梯門開合的聲音,一陣模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被推開,空氣中多出來一種淡淡的菸草味道。
這個剛剛出現的人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伸手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很快,有腳步聲混雜了推車的聲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不多時便來到了我們的房門外,房門推開,年輕護士的聲音低聲嘟噥:“還有一點兒,可以再滴一會兒。”
一個男人的聲音十分擔憂地問道:“陳大夫說的那位專傢什麼時候能到?”這人居然是我的四哥殷達,著實讓我有些奇怪。這人一向不是忙著談戀愛,就是忙著失戀。不知怎麼會有這個閒心跑這裡來。
“明天應該到了。”護士的聲音聽起來略帶同情,“等下換完藥你也睡一會兒吧,換班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