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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歐陽戎懷疑女帝給其賜官,也有千金買馬骨之意。
另外歐陽戎隱隱知道些,這位恩師其實並沒有勘破紅塵、安心歸隱,他書房那枚牌匾上書“飲冰”二字,看來依舊是血熱難消。
至於離氏與衛氏之爭站在哪邊,自然是一目瞭然。
可是歐陽戎之前死諫,卻是狠狠得罪了隸屬保離派的長樂公主,後來好像也是恩師謝旬的私下人情,託洛陽貴人保住了他這“高徒”的命,只是外派到這水患嚴重的龍城縣而已。
所以眼下,他如何不“怕”恩師問責?
“老師過來,為何沒有寫信通知聲。”
“你叔母沒和你說?”
“沒……嗯,可能提過吧,我那會兒還臥床養病,腦子經常暈暈的,聽岔了。”
“你傷勢可還有礙。”
“沒事了。”
“好。
“好了就立馬下山履職,不可耽誤。”
“是。”
師徒之間沉默了會兒,不過這也是記憶中的相處方式。
謝旬屬於那種平時挺好說話,可一涉及正事便像換了個人似的,聲色震厲的學者,而歐陽戎以前的性子也敏行訥言。
師徒之間即使是表達關心,也是像剛剛那樣的一問一答,言簡意賅,說沒事了那就是沒事了,不再管之前傷有多重,已經過去了,只看眼前事。不像甄氏那樣的婦人之憐。
謝旬沉默了會兒。
“你師母生前信佛,我為她在東林寺立了一座石雕佛塔,每年梅雨季的這個時候,都會過來替她拜一拜,今年也不例外,帶了婠婠一起過來。
“本來是不準備通知你的,你是剛剛上任龍城,肯定事忙。
“可是在江洲水陸換乘的時候,遇到了你的叔母,以前她們去書院看望過你時,咱們倒是認識,她急著趕水路,匆匆經過,不過卻告知了老夫你溺水受傷的事……所以今日還是帶婠婠來了,希望沒耽誤你正事。不過我明日就走,倒也無礙。”
歐陽戎默然。
先生與學生二人,一時無言,一起坐在石凳上,頭上是淺灰的雲層,身後竹林被山風偶爾猛搖,一時間他們耳邊全是竹葉的沙沙喧鬧,可怎麼也震不散二人間的沉默。
直到,竹林歇了,烏雲頓了,歐陽戎轉頭:“老師,洛陽的事……”
“主持應該忙完了,咱們走吧,到後山塔林再等他。”謝旬抖了抖袍擺,像是沒聽見,笑著起身,去招呼謝令姜與甄氏。
歐陽戎看著老師背影,把話吞了回去。
一行人前往塔林,路上恰好碰到又在駐足給女施主解籤釋夢的善導大師,稍等了片刻,大師事了,帶著眾人一起趕到了後山謝旬捐贈建造的石雕佛塔處。
此塔九層高,四面饒青竹。
禮拜時,謝旬仰頭看了會兒塔尖,歐陽戎陪在身後。
“以前總笑她迷信。後來才知道,人有時候確實需要立那麼一座‘塔’,這塔中可以寄放任何東西,這樣哪怕遠隔千山萬水,但知道那兒有它,便也心安。”
“老師節哀。”
來到這佛塔旁,謝旬似乎話多了起來,歐陽戎選擇做個安靜的聽眾。
煙霧繚繞在塔腳下,
在某次佛禮的間隙,嫋嫋青煙裡,謝旬突然轉頭對他道:“其實,你做的沒有錯……良翰,能有你這樣的弟子,老師很高興。”
歐陽戎啞然。
……
禮畢,眾人陸續掉頭離開石林,謝旬一行人會在寺裡住一晚,明日吃了早齋便走。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甄氏和謝旬一起走在了最前面聊天,把歐陽戎與謝令姜丟在後面。
師兄妹二人並肩而行,不過胳膊間距離倒是有點遠。
但歐陽戎卻是覺得倒也正常,因為也不知道是小師妹害羞悄悄束胸裹壓的過扁,還是胳膊太纖細,萬一走路靠太近碰到了,他真不知道是先碰到胸呢還是先碰到胳膊……
“良翰兄剛剛為何撒謊?”
“沒大沒小,要喊師兄。”
謝令姜煙眉微蹙,目視前方,“不喊,本也沒差個幾歲,咱們平等論道,以兄臺相稱更好。”
歐陽戎發現,小師妹有些習慣性的小撅嘴,這放在女子身上本有些可愛的動作,卻因為她一本正經盯著前方的嚴肅表情,而顯得……更可愛了。
“良翰兄以為小謊便無關大礙嗎。”
“不知道。不過師妹說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