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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幾近絕跡
的一種莊稼,我從記憶深處,才搜尋到這種莊稼的名字和有關知識。這是糝子,
抗旱抗澇耐貧瘠,其生命力之頑強不遜野草。在人們飽食肥饜的時代,這種粗糙
的糧食,也許會成為救命的良藥。
在狗孃的墳墓前,我們哥仨默立片刻,然後仰天長吠,表達我們的哀思。所
謂墳墓,也不過是筐大的一個土疙瘩而已,即使這土疙瘩上,也生長著糝苗。在
我們狗孃的墳墓旁邊,一字兒排列有三個土疙瘩。我的大哥指指近前這個土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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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聽說這裡埋著一頭豬,是一頭作惡多端的豬,也是一頭捨己為人的豬。你家
小主人和你二哥家小主人,還有屯裡的十幾個孩子,都是它從冰窟窿裡叼上來的。
孩子得救了,但這頭豬卻獻出了生命。遠處那兩個土疙瘩,我二哥說,聽說一個
是牛的墳墓,一個是驢的墳墓,也有人說墳里根本沒有什麼,驢墳裡只有一隻用
木頭雕成的驢蹄子,牛墳裡只有一根牛韁繩。這都是非常久遠的事情了,我們也
不得其詳。
在這塊地的盡頭,修著一個真正的墳墓。墳包饅頭狀,用白石砌成,水泥抹
縫,墳前是座大理石墓碑,墓碑上刻著隸體大字:先考西門公鬧及夫人白氏之墓。
目睹眼前景物,我不由怦然心動,無限的悲涼湧上心頭,人的眼淚,從狗眼裡滾
滾湧出。狗老大和狗老二用爪子拍著我的肩膀問:四弟,你為何如此傷心?我搖
搖頭,甩乾眼淚,說: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了一個朋友。我的狗大哥說:這是西
門金龍當書記之後的第二年,為他的生身父親修立的。其實,墳裡只埋著白氏和
西門鬧的一個牌位,至於西門鬧的屍骨,抱歉,早被我們那些飢餓的先輩們給吃
掉了。
我繞著西門鬧和白氏的墳墓轉了三圈,然後,蹺起一條後腿,將一泡百感交
集的狗尿,撒在了他們的墓碑上。
狗二哥大驚失色地說:小四,你好大的膽子,這要讓西門金龍知道了,非用
土槍崩了你不可!
我苦笑一聲,說:那就讓他來崩了我吧,但願他崩了我之後,能把我的屍體,
也埋在這塊土地上……
狗老大和狗老二交換了一下眼神,幾乎是齊聲說:四弟,我們還是回家吧,
這塊地裡冤魂太多,邪氣太重,萬一中了邪,就比感冒嚴重。說完,它們就擁著
我,跑出了這塊土地。從這時起,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最終歸宿。雖然我生活在縣
城,但死後,一定要埋在這塊土地上。
我們哥仨前腳踏進西門家大院,西門金龍的兒子西門歡後腳就跟著進來了。
我辨別出了他的氣味,儘管他身上沾染著那麼濃烈的魚腥味和淤泥味。他赤裸著
上身,赤著腳,下身只穿著一條尼龍彈力短褲,一件名牌T 恤胡亂地搭在肩頭,
手裡拎著一串白鱗小魚。一塊相當高階的手錶,在他腕子上閃爍光彩。這小子一
眼就看到了我,扔掉手中的東西就要往我身上撲。他顯然是想騎在我身上,但一
匹有尊嚴的狗,怎會被人騎在胯下?我一閃身,躲開了他。
他的母親互助,從正房裡跑出來,急吼吼地喊著:“歡歡,你跑到哪裡去了?
你怎麼才回來?不是早跟你說過,小姨和開放哥哥要回來嗎?”
“我捉魚去了,”他撿起地下那串小魚,用一種與他的年齡不相吻合的腔調
說,“這麼尊貴的客人來了,沒有魚,怎麼可以?”
“嗨,你這孩子,”互助撿拾著西門歡扔在地上的衣服說,“弄這兩條小貓
魚,給誰吃?”互助用手拂著西門歡頭上的泥沙和魚鱗,突然想起似的問,“歡
歡,你的鞋呢?”
西門歡笑著說:“實不相瞞,媽媽大人,鞋子,換魚了。”
“哎喲,你這個敗家子啊!”互助尖叫著,“那是你爸爸託人從上海給你帶
來的,那是‘耐克’啊,一千多塊錢啊,你就給我換來這麼兩條小貓魚?”
“媽媽,不止兩條,”西門歡認真數著柳條上的魚,說,“九條呢,你怎麼
能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