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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四十歲了,一輩子沒出
過彩,想不到單幹,競使我成了個人物。哈哈,哈哈哈哈,”爹笑著,眼淚流到
了藍色的臉上。“他娘,”爹說,“給我烙點乾糧,我要上訪去。”
娘哭著說:“他爹,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不能離開你,讓孩子們人社,我跟
你單幹。”
爹說:“不行,你的根基不好,入了社有保護,跟著我單幹,他們就有理由
把你的根刨出來,這給我也添麻煩。”
“爹,”我大聲喊叫著,“我跟你單幹!”
“胡說!”爹說,“小孩子家,懂什麼!”
“我懂。我什麼都懂。我也討厭洪泰嶽、黃瞳那些人。我尤其討厭那吳秋香,
她算什麼東西?眯縫著母狗眼,嘴一抻一咧,像個雞屁眼子,她有什麼資格到我
們家裡來冒充進步分子?”母親瞪我一眼:“小孩子家嘴巴別那麼損!”我接著
說:“我跟你單幹,你送糞我給你趕著牛拉車。我們的木輪車動靜大,嘎吱嘎吱,
不同凡響,好聽。我們鬧獨立,個人英雄主義,爹,我很佩服你,我跟你單幹。
學,我也不上了,我天生不是上學的材料,一上課就犯困。爹,你是半邊藍臉,
我是藍臉半邊,兩個藍臉,怎能分開?我的藍臉,屢遭嘲笑。索性讓他們笑個夠,
笑死他們。兩個藍臉鬧單幹,全縣唯一,全省唯一,好生神氣!爹,你必須答應
我!”
爹答應了我。本來我想跟著爹一起上訪,但爹讓我留下來照顧小公牛。娘從
牆洞裡挖出幾件首飾交給爹。可見土改還是不徹底,娘還是隱藏了浮財。爹變賣
了首飾做路費,先去了縣城,找到毀了我家黑驢的陳縣長,要求單幹的權利。陳
縣長勸說了半天,爹不服,據理力爭。縣長說,從政策上講,你當然可以單幹,
但我希望你不要單幹了。爹說,縣長,看在那頭黑驢的份兒上,你給我開個護身
符,說藍臉有權單幹。我把這護身符貼在牆上,就沒人敢整我了。黑驢啊……真
是頭好驢,縣長傷感地說,我欠著你驢情呢,藍臉,但這護身符我不能給開。我
給你寫封信,介紹一下你的情況,你到省委農村工作部去吧。爹拿著縣長的信,
到了省委農村工作部,部長接待了爹。部長也勸爹入社,爹說,我不入,我要單
乾的權利。什麼時候毛主席下令不許單幹時我就人,毛主席沒下令,我就不入。
農村工作部長被爹的執拗打動,在縣長那封信上批了幾行字:儘管我們希望全體
農民都加入人民公社,走集體化的道路,但個別農民堅持不入,也屬正當權利,
基層組織不得用強迫命令、更不能用非法手段逼他人社。
這封信簡直就是聖旨,被父親裝在玻璃鏡框裡,懸掛在牆上。從省裡回來後,
父親心情很好。母親帶著金龍、寶鳳人社,原來就被集體的土地包圍著的八畝地
只剩下三畝二分,狹長的一條,猶如汪洋大海中的一道堤壩。為了更具有獨立性,
爹把三間廂房用土坯分隔開來,另開了一個方便之門。新盤了一個鍋灶和土炕,
我跟著爹住。除了這間廂房,院子裡緊靠著南牆的牛棚,也歸我們二位藍臉所有。
我們有三畝二分地,有小公牛一頭,有木輪車一輛,有一犋木犁,一把鋤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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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鐵鍁,兩把鐮刀,一把小钁頭,一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