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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沒有呀。〃鴻才道:〃該死,怎麼還不送來?〃說著,就要掛上電話。曼璐忙道:〃喂喂,你現在在哪兒?答應回來吃飯也不──〃她說著說著,突然斷了氣。她使勁把聽筒向架子上一擱,氣忿忿地道:〃人家一句話還沒說完,他那兒倒已經掛掉了。你這姊夫的脾氣現在簡直變了!我說他還沒發財,先發神經了!〃
曼楨岔開來說了些別的。曼璐道:〃我聽媽說,你近來非常忙。〃曼楨笑道:〃是呀,所以我一直想來看看姊姊,也走不開。〃談話中間,曼璐忽然凝神聽著外面的汽車喇叭響,她聽得出是他們家的汽車。不一會,鴻才已經大踏步走了進來。曼璐望著他說:〃怎麼?一會兒倒又回來了?〃鴻才笑道:〃咦,不許我回來麼?這兒還是不是我的家?〃曼璐道:〃是不是你的家,要問你呀!整天整夜的不回來。〃鴻才笑道:〃不跟你吵!當著二妹,難為情不難為情?〃他自顧自架著腿坐了下來,點上一支�抽著,笑向曼楨道:〃不怪你姊姊不高興,我呢也實在太忙了,丟她一個人在家裡,敢情是悶得慌,沒病也要悶出病來了。二妹你也不來陪陪她。〃曼璐道:〃你看你,還要怪到二妹身上去!二妹多忙,她哪兒有工夫陪我,下了班還得出去教書呢。〃鴻才笑道:〃二妹,你一樣教書,幹嗎不教教你姊姊呢?我給她請過一個先生,是個外國人,三十塊錢一個鐘頭呢──抵人家一個月的薪水了!她沒有耐心,念念就不念了。〃曼璐道:〃我這樣病病哼哼的,還念什麼書。〃鴻才笑道:〃就是這樣不上進!我倒很想多念點書,可惜事情太忙,一直也沒有機會研究研究學問,不過我倒是一直有這個志向。怎麼樣,二妹,你收我們這兩個徒弟!〃曼楨笑道:〃姊夫說笑話了。憑我這點本事,只配教教小孩子。〃
又聽見外面皮鞋響。曼璐向她妹妹說:〃大概是給我打針的那個看護。〃曼楨道:〃姊姊打什麼針?〃鴻才介面道:〃葡萄糖針。你看我們這兒的藥,夠開一丬藥房了!咳,你姊姊這病真急人!〃曼楨道:〃姊姊的氣色倒還好。〃鴻才哈哈笑了起來道:〃像她臉上搽得這個樣子,她的氣色還能作準麼?二妹你這是外行話了!你沒看見那些女人,就是躺在殯儀館裡,臉上也還是紅的紅,白的白!〃
這時候那看護已經進來了,在那兒替曼璐打針。曼楨覺得鴻才當著人就這樣損她姊姊,太不給人面子了,而她姊姊竟一聲不響,只當不聽見。也不知從幾時起,她姊姊變得這樣賢慧了,鴻才的氣焰倒越來越高,曼楨看著很覺得不平。她便站起來說要走了。鴻才道:〃一塊兒走。我也還要出去呢,我車子送送你。〃曼楨連聲道:〃不用了,這兒出去叫車挺便當的。〃曼璐沉著臉問鴻才:〃怎麼剛回來倒又要出去了?〃鴻才冷冷地道:〃回來了就不許出去了,照這樣我還敢回來麼?〃依曼璐的性子,就要跟他抓破臉大鬧一場,無論如何不放他出去。無如一個人一有了錢,就有了身分,就被自己的身分拘住了。當著那位看護,當然更不便發作了。
曼楨拿起皮包來要走,鴻才又攔住她道:〃二妹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走了。〃他匆匆地向隔壁房間一鑽,不知去幹什麼去了。曼楨便向曼璐說:〃我不等姊夫了,我真的用不著送。〃曼璐皺著眉頭道:〃你就讓他送送你吧,還快一點。〃她對自己的妹妹倒是絕對放心的,知道她不會誘惑她的丈夫。鴻才雖然有點色迷迷的,料想他也不敢怎樣。
這時鴻才已經出來了,笑道:〃走走走。〃曼楨覺得如果定要推辭,被那看護小姐看著,也有點可笑,就沒說什麼了。兩人一同下樓,鴻才道:〃這兒你還沒來過吧?有兩個地方你不能不看一看。我倒是很費了點事,請專家設計的。〃他在前領導,在客室和餐室裡兜了個圈子,又道:〃我最得意的就是我這間書房。這牆上的壁畫,是我塌了個便宜貨,找一個美術學校的學生畫的,只要我三塊錢一方尺。這要是由那個設計專家介紹了人來畫,那就非上千不可了!〃那間房果然牆壁上畫滿了彩色油畫,畫著天使,聖母,愛神拿著弓箭,和平女神與和平之鴿,各色風景人物,密密佈滿了,從房頂到地板,沒有一寸空隙。地下又鋪著阿拉伯式的拼花五彩小方磚,窗戶上又鑲著五彩玻璃,更使人頭暈眼花。鴻才道:〃我有時候回來了,覺得疲倦了,就在這間房裡休息休息。〃曼楨差一點噗哧一笑,笑出聲來。她想起她姊姊說他有神經病,即使是一個好好的人,在這間房裡多休息休息,也要成神經病了。
走出大門,汽車就停在門口。鴻才又道:〃我這輛汽車買上當了!〃隨即說出一個驚人的數目。他反正三句話不離吹,但是吹不吹對於曼楨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