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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境很尷尬。如果我不是長嫂,就沒這麼尷尬。他們不吵架就好了。他們已經吵五天了。他們結婚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吵架,這是多沒意思的事情。吵起架來,把坡上的活全都撂下了。我去勸他們,可他們根本就看不起我,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他們讓爸傷心,讓爸為難。再繼續這樣吵,家就分不下去了。我對他們說,如果他們願意要邊上的那間房,就拿去。可是他們又不要,接著吵。
成米(1)
苗青純粹是一頭蠢豬!我說過,什麼我都可以原諒,但不能原諒愚蠢!邊上那間房的缺點是顯而易見的,抓鬮時被成谷抓住了,是天老爺偏愛我,你在胡鬧啥?抓鬮之前,爸說:“雖然我也同意用這種公平的方法分房,但我希望你們大哥抓到邊上的那間。成米已經多出一間磚房了,成谷沒有,抓住邊上的那間,就有發展,要在中間,就困死了。”我讓爸快點捻紙團,不要那麼多廢話。爸恨了我一眼,把手裡的紙團一拋。爸的大指拇受過傷,往後翹著,他的掌心裡就留出很大一個亮晃晃的洞,恰好被我端端正正地看見了。我清楚地知道哪個紙團上寫的“中間”。成谷讓我先抓,我毫不含胡地把“中間”抓了起來。但我不開啟,我讓成谷先開啟。爸看到成谷果然抓了“邊上”,高興得笑起來,還提出一壺酒,說一大家人分家前好好喝一頓。苗青當場就黑了臉。她一黑臉,我就知道壞事了。其實,我兩個頭一夜就商量好的,說無論如何,也要把“中間”抓到。是她教會我怎樣偷看爸的掌心的。她之所以黑臉,是爸說的那些話。爸那麼一說,她立即改變了主意,立即就認為邊上的那間比中間的好了。
回房後,我勸她,可她不聽。她寧願相信別人的話,也不相信我的話,更不相信她自己的判斷。她口口聲聲糟踐我的聰明,以此顯示她比我聰明得多,事實上,她只不過是一頭喜歡發怒的母豬。這個蠢貨!邊上那間房的缺點顯而易見,我說過多少遍了。它懸在塄坎上,地基不穩,正如胡蜂造在壁上的窩,而且是那種陳年老窩,蜂群早已飛走,只剩下一個即將被風颳掉的空窠。它右邊是一個碾盆,雖然現在的村裡人大多去五丈的五弟四丈家用打米機磨米,可不願受四丈高價盤剝的人,還是拉著牛到碾盆上來,稀的乾的牛屎,屙得遍地都是,招來一大群綠頭蒼蠅,從春到夏,從夏到秋,鬧得人睡不著覺,吃飯的時候,也從蒼蠅的聲音裡聞到屎的氣味。它的前面是一棵檬子樹,足有兩三百年,衛老婆婆還在吃奶的時候,檬子樹就像現在這麼粗,枝葉蔽天,把涼爽帶給一個村子,招來的風卻只危害邊上的那間房。這些道理,我都一五一十講給苗青聽了,分房之前,她也深以為然,可僅僅因為爸說的那些話,她就改變了主意。
我根本不想跟她吵,她不配。
在望古樓,除了廣漢,我沒發現誰配跟我吵架。可廣漢不跟我吵,他很尊敬我。
苗青罵人時比她黑臉時還醜。她臉上的皮很緊,呼吸重一點也感到皮子不夠用,張嘴罵起人來,逼得眼睛鼻子下陷,才能勻出足夠的面板。總之,我不喜歡她。但我也沒喜歡過別的女人。除了我自己,我不喜歡任何人。我說我聰明,理由就在於此。要是沒有自己,這世界上一切都是虛幻的。因為有我才有大地,也才有天空和女人。因此,當有人向我提媒的時候,我用不著問女人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長的什麼樣子,就一概答應下來。至於別人同意不同意,那不關我的事。事實上,好些人沒同意,但苗青同意了。苗青因為我而存在。
可她不懂得謝我,還說什麼她應該嫁給那個骯髒的計生幹部。我雖然從沒見過那傢伙,將來也不準備見他,但我想象得出他的樣子,他一定是長身大腚,脖子上的面板是紫紅色的,膘有兩寸厚,習慣於一邊放屁,一邊打嗝。他只能是這個樣子。即使表現出來不是這個樣子,精神也是這個樣子。他把懷了孕的女人按倒在水田裡,扒下別人的褲子,朝肚子裡那個長大了準備把他叫叔叔的小傢伙頭上錐上一針,多麼狠毒!他還強霸興明的雞吃呢。興明我是認識的,他女人我也認識,兩口子和善得像欠了天底下所有人的情,窮得舔腳板,可他還吃人家的生蛋雞。這麼骯髒的傢伙,苗青竟然還在懷念他,還說應該嫁給他。
我是打了苗青,她把這話說了三遍之後,我發現自己不能不動手了。她把那個渾身散發出大糞臭的東西塞進我的生活中來,是我的恥辱。當然,說我一點沒有嫉妒是不真實的。但是,嫉妒並不證明我就愛她。
成米(2)
有的人,比如春的兩個兒子,一個當局長,一個當處長,每次回村,都謙遜得彷彿比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