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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也做不出要將頭臉再轉回去的舉動,只能望著帳裡燈熄皇帝看不見,遂就僵著臉垂下眼皮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帳外四周有兵士立著火把把守,不遠處值夜計程車兵旁火堆映天,遂帳子裡只是昏暗,還未暗到伸手不見五指地步,皇帝一睜眼,入眼便是腫成兩泡的眼睛。她長了一雙大眼,稍微有點淚意就鼻頭眼眶都發紅,合著那雙眼睛彷彿整個臉泰半都發了紅症,今日下午他想要去馬車那裡看看她有沒有受驚,走近了只聽見她哽的氣要喘不上來,遂拍馬就走,這會兒那雙眼睛依舊發紅,顯見著是哭了好一陣子。
皇帝原本激靈的心重新裝回腔子裡,他總是困惑於為什麼他總覺著天底下他就只能是她,她卻是心下裝了那許多人,父母兄弟,叔伯姊妹,甚至還有那許多不相干的人,哪怕是倦勤殿的一個老嬤子,她彷彿都能裝進心裡去。
因為這,皇帝覺得不公平,也覺得嚴五兒常說他不像個正常人是錯的,應該是她不像正常人才對,你看吧,我周圍從來沒有一個人是這樣的,她不是個正常人。
皇帝心下這樣道一句,重新將眼睛閉上,也沒有再說話的欲、望,只是將嘴角抿緊。他下午還經歷了一場大戰,怎的她總是為別人擔心別人哭,皇帝憤憤,終究是長了四五年,再不能像以往在昭陽殿裡那樣有什麼想說的就同她嚷嚷將她氣的渾身發抖他才覺得好。眼下他做不出氣的她渾身發抖的舉動,大約她也再不會因為什麼事而生大氣,念及此,皇帝因為這點也開始憤憤,因為穆清再不會同他大發脾氣摔碟子扔著氣急了還要啐他罵他而再度不想說話。
他閉眼躺著半天沒動靜,穆清原本以為他看見她哭過以後該是要說點什麼的,結果沒有,悄悄將眼皮抬起,藉著帳外的光看他臉。他雙眼隱在深深的眼窩裡只露著兩排睫毛,喝了酒的緣故額上臉上發紅,兩眉張著臉上看不出什麼異常,只是嘴角抿出一條線彷彿個小孩兒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強裝大人狀若無事,只自己跟自己較勁心下鬱悶。
穆清叫一聲“皇上。”
皇帝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依舊那麼躺著,穆清心下嘆息,“緝熙啊,你怎麼了?”她低語,將自己往皇帝跟前靠靠。他一身鎧甲昂首坐在戰馬上,白鎧黑馬紅纓子,兩隻眼睛黑亮黑亮男兒氣井噴,意氣風發睥睨天下彷彿誰都看不進眼裡,來誰殺誰,鐵水澆築的人一樣,這會兒卻是這個樣,只進了個帳子彷彿變了個人,只在她跟前這樣,穆清稍微有些心悸,然也多少因為他的不通人理而有些頭疼惱恨,尤其在今天野夫走了之後。
“沒怎麼,睡吧。”皇帝閉著眼睛甕甕說幾個字。
“你在生氣。”穆清耐著性子又說了一句。
“我沒有。”皇帝道一句。
馬車裡顛簸了大半日,中間經歷了一場血戰後又傷神傷心,穆清已經累極,皇帝不願意說,於是她也閉眼翻過身去索性想要睡覺,那會腦裡全是野夫中箭樣子,這會兒因為這人那副樣野夫的影子沖淡許多,然也才短短几天裡母親也走了,野夫也走了,穆清終究是睡不著,腦裡亂糟糟一團,野夫出了好歹她受的衝擊彷彿是比母親走了還要大,畢竟野夫也像是一腳踩地一腳頂天的人,怎麼能輕易就這麼沒了呢。
穆清翻身躺著沒說話,帳裡轉瞬間安靜下來,偶爾能聽見帳外大風順了士兵言語聲過來,趁的帳裡愈發沉寂。
就那麼躺半天,穆清竟是迷迷糊糊睡過去,然睡過去之後腦裡噩夢紛紛,彷彿魑魅魍魎全找她來了,一團黑霧裡最後冒出來的便是野夫當胸一支兒臂粗細黑鐵箭從馬車頂上翻下來與她打了照面張嘴喚了她的名。
“野夫,你還活著……野夫……”穆清囈語,最後驚叫一聲猛的睜眼,她一隻手伸在半空是個抓人的姿勢,一時半會從夢裡出不來,穆清怔怔看著自己手,卻是猛地帳外響了一股風聲,涼州的北風能吹起席大的石頭,那股子風聲瞬間將她驚醒,將自己手將將要放回被裡,卻是冷不丁被床腳的黑影子嚇得大叫。
“是我。”她張嘴尖叫,那坐在床腳的黑影子沉沉說兩個字,穆清這才看見他兩隻眼睛在暗裡發亮,眼裡清明不見一絲睡意,也不知他在那裡坐了多長時間。
“怎麼不睡。”喉嚨乾澀,心下還是一通亂跳,穆清問皇帝一句,也半坐起身。
她將將坐起身,原本坐在床腳的人卻是猛地一把將她搡在床上躺下,穆清被摔得一陣頭暈,真是忍不住要發脾氣了,但聽他甕甕又喝幾個字“躺著別亂動。”
穆清這時候無比懷念她在宮裡裝瘋賣傻橫行的樣子,簡直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