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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於是終於安靜下來,方才惡狠狠的樣子也沒有了,只是抱著穆清躺好,收了所有情緒。
皇帝一安靜,穆清也安靜下來,即便父親說過母親病入膏肓是要走的,自己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一遍遍跟自己說生老病死是世間規律,然等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候穆清仍然彷徨失措,猶在她曉事之後頭一回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之後,母親卻是走了。
她頭一回同母親說了小時候的事情,說起這些年她怎麼長大,說起家裡兄弟,母親也說些她小時候的事情,說說外祖母的事情,穆清頭一回叫母親挽了頭髮,她長了這麼二十餘年,彷彿也才找見了自己母親。
時間能將很多東西拉長,也能阻隔掉很多東西,可是有些東西卻終是時間割捨不斷的,旁人興許可以,穆清這裡卻是瞬間就連上了,即便也沒有多少時間的相處,即便她的母親將別人家的女兒視若親生一直嬌慣卻生疏了她,可她終還是從母親生掉下來的,原本吃穿用度皆有規矩的相府夫人臨了了受了這樣的大罪,穆清終是過不得。她幼年少年時期,所有的父母之情皆都是來自父親,若是母親走了,父親老來沒了伴兒,該要多淒涼。
如此種種,穆清那幾日心下凌亂想了許多,還未來得及同母親說說她那時候也怨憤過母親,也還未來得及說那點怨憤已經沒了,人就那麼走了,上一秒她還在操心別人父親的後事,下一秒卻是她自己的母親,世事的無常真個只有天爺才能知道。
她還未來得及說的過去,還有想同母親說的往後,她都再不能說,有些時候,生活裡有些話有些事彷彿就只能同母親說,可是如今人沒了,她從此以後再沒有母親了。以往時候她只是迫不得已同母親不親近,可她還是有母親的,從今往後,那個人再沒了,那個位置空了。
皇帝圈著穆清,一時室裡安靜,外間天是陰沉的,遂也不知眼下是什麼時辰,穆清因為提起母親心下發潮,轉念又是傷心懊惱,如若她早早找了旁的太醫看看是不是還能好,如若她不去管老藩王的事她是不是還能見著母親的最後一面。京裡有父母走了子女唱葬的習俗,本應該是走了的那會唱的,穆清慌亂沒唱,這時候驀地想起來,也不知人家唱詞到底是什麼,也不避著皇帝,低低開口。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皇帝沉默聽穆清低唱,等最後已經聽見哭聲,他本因為穆清又生起了自責的心而惱恨,想要斥責一句她母親的死同她沒有任何干系,最終出口的卻只是一句“我著人厚葬她,往後有我。”
“好。”穆清應一句,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親人了。
兩人也不知飢飽,那麼躺好半天,皇帝終於知道自己是不能躺著了,窗戶前來回走動的人擾的人心煩,遂終是起身。
他起身,穆清也跟著他起身,伺候他更衣,又是忙前忙後的樣子,皇帝臨出門時候穆清本欲要與他說“將我父親放了罷,”卻是終究嚥下去了。
外間沈宗正穿著盔甲站著,不知又是發生了什麼,蕭家的事暫且放下吧。
皇帝從一開始沒提父親的事,穆清也從一開始沒見著父親,依著父親的性子,宋朝兵士剛一到來他怕是就入了宋軍,這些天在藩部待著,對於父親來說怕是盡是煎熬,他寧願死在宋將手裡。
這時候不見皇帝言語,怕是人已經在這城裡了。
皇帝出去,穆清一個人在室裡待著,不多時竟然有人送了她先前吃的湯藥來,皇帝竟然是從那麼老遠的地方來還帶了她的湯藥,穆清心下發潮,喝了湯藥嚴五兒又送來吃食,及至晚些時候也沒見著皇帝。
穆清再見著皇帝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了,小河灘城增兵數十萬,皇帝帶二萬大軍要回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