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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沉浸在回憶中的緣故, 加爾文並沒有覺得自己睡著了——或者說,他覺得自己只睡了一小會兒。
但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扇鑲嵌在舊牆上,看上去已經一百年沒被擦洗過的百葉窗的縫隙裡已經填滿了燦爛的陽光。
加爾文盯著那陽光看了一會兒,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還有塵絮在光線的照耀下纖毫畢現,然而同樣的,光線之外的影子也因此顯得格外濃重。可以
他聽見喬伊斯和韓的緩慢而有規律的呼吸聲,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側過頭去,看見那兩個人正以一種一看就很不舒服地姿勢躺在地上沉沉睡著了。
而在稍微更遠一點兒的地方,也就是這間簡陋公寓裡唯一的一張床上, 艾扎克緊閉著雙眼,同樣處於睡夢之中。
在嚴重的槍傷中死而復生並不是完全沒有給他造成傷害的,哪怕已經隔了一整夜, 他的臉『色』看上去依然呈現出不正常的灰白『色』, 他的頭微微向後仰著,呼吸急促,嘴唇乾裂而且毫無血『色』,彷彿下一秒鐘他就要因為極度虛弱而死去——
加爾文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焦慮和恐懼。
他猛然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那古老的沙發坐墊的彈簧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加爾文的動作因此而一頓。
喬伊斯和韓本應該被這可怕的噪音驚醒才對, 但他們只是皺著眉頭轉了個身,然後便繼續睡去了。
“別擔心,我給了他們一些緩解情緒焦慮的『藥』物,在規定時間內他們很難被吵醒。”
一雙手輕輕地搭在了加爾文的肩膀上,緊接著紅鹿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他彷彿完全不需要用語言來跟加爾文溝通。
加爾文不由望向紅鹿,而後他微微有些恍惚。
在這一刻,這間安全屋裡幾乎所有人都顯得憔悴而疲憊(哪怕是強悍如喬伊斯,都在這一段時間裡蒼老了彷彿十歲),唯獨紅鹿是一個例外。
這位曾經的死刑犯,連環殺人狂和人格分裂者,就像是天生能從人類的痛苦和混『亂』中汲取無形養分的怪物一樣。哪怕經歷了這麼多可怕而怪異的事件,他依然顯得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甚至可以說,他比最開始出現在加爾文面前時要更加英俊,更加年輕,也更加具有強烈的誘『惑』力。
而且他很真實。
加爾文一直都知道紅鹿那格外漂亮的外表下隱藏著難以言喻的邪惡,但恰恰是因為這樣,他比加爾文之前得到的虛幻美好,那所謂的家庭,父愛,平靜的生活……都要更加真實。
在這一個瞬間,加爾文忽然很想親吻紅鹿。
而他也這麼做了。
在最開始紅鹿顯得有些驚訝,但隨後他便佔據了主動,他給予加爾文的回饋濃烈到彷彿下一秒就要把加爾文整個人拆分成小塊的血肉然後吞噬入腹一般。
“唔……”
加爾文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悶哼,指尖用力地抓皺了紅鹿的襯衫。
過了許久,紅鹿才放開加爾文,加爾文喘息著,微微仰頭凝視著後者的面龐。
紅鹿儼然並未得到真正的滿足(雖然加爾文已經隱隱嚐到了自己口腔那一抹淡淡的血氣),證據就是他那雙碧綠的眼眸中依然閃爍著嗜血的眼神,就像是林蔭深處已經許久沒有吃飽的兇猛野獸一樣。
加爾文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然而舌尖碰觸到嘴唇某處的時候,鐵鏽味和淡淡的刺痛同時傳來,證明加爾文之前察覺到的,那種更來自於紅鹿的極度貪婪和渴求並非臆想。
紅鹿確實咬傷了加爾文。
“抱歉,我有點失控。”
紅鹿的瞳『色』變得愈發深沉,他直勾勾地看著加爾文唇上那小小的傷口中不斷溢位的殷紅血珠,聲音暗啞下來。
“沒關係。”
加爾文平靜地說道。
他沒有告訴紅鹿的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甚至有點渴求紅鹿弄傷他——或者弄疼他。只有這種疼痛才能讓加爾文產生些許地真實感。
當昨天晚上他終於意識到霍爾頓醫生也與他的身世有關,他就一直處於這種虛幻的狀態。
他沒有感到傷心,沒有震驚,沒有不可置信。
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的過去宛若一場漫長的,脆弱的幻夢,以至於現在的他完全找不到生活中的真實感。
謝天謝地,他的身邊還有紅鹿。
這人固然有他邪惡的一面,但他在加爾文空虛的生命中始終鮮明得宛若某種座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