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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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呀!”
“那老八板的規矩就不興改?”海蓉還是不服這個理兒。
“大姐是維新派。”海林只說了這麼一句,誰也弄不清他這話是褒是貶。
“大妹說的對,咱們都在學校上學,都應該維新,在學校怎麼學來著!”海桐插話了。
“得了,要我看啊咱們家除了‘禮’多點兒,也夠維新的了。你們說咱們這些親友裡頭,誰象咱們家似的又有鋼琴又有風琴?”海林說。
“那有有什麼用!還不是聾子的耳朵——配伴兒?爹爹嬸媽就不說請位老師教教咱們!”海蓉標榜維新,可是對於叔叔,叔母也還沿用旗人的習慣,稱之為“爹爹、嬸媽”。
“鋼琴是擺設,風琴是瞎按,沒一點正經的!”海英冒出一句來。
“哼,咱們阿瑪倒是維新,可是把咱們甩了。”海桐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
聽見這話,大家心裡都不是滋味,海桐也立刻理會到這句話說的不是時候,又訕訕地說:“走,咱們該到上房請安去了,”說著和海蓉、海林一起走了出去。
“瞧,說了半天維新,大姐不還是得去請安?”海森看著他們的背影擠咕眼。
海蕖對哥哥姐姐們的話似懂非懂,也不明白大哥大姐哪兒來的那麼大怨氣,大傢伙在一塊兒有玩兒有樂的有什麼不好,就說:
“管他們呢,六哥,你說咱們幹什麼玩兒啊?”
“請格格發令!”
“真悶的慌,”海蕖噘起咀。“表妹他們還不來!”
“哪能這會兒就來?嘿!”海森想起一件事來:
“奶奶昨天又買了一條‘大粉包’,咱們那套‘楊家將’洋畫兒,不是還缺一位‘佘太君‘嗎?你敢不敢去拆那條煙?”
海蕖說:“你有膽子你去,我可不找著挨說。奶奶還沒開封呢。”
海森當然更沒這個膽子,想了想說:“走,磕泥餑餑去,咱們捏它一個佘太君!”
海蕖想不出什麼新招,只好跟著六哥往外走,他們才轉出垂花門,就聽大門外一聲吆喝:“聽話匣子嘍!”
門房老卓正在外頭掃院,看見他們走出來就說:“三姑娘壽喜呀!聽回洋人大笑怎麼樣?我的請兒。”老卓是一位象老太太的老頭兒,他本是一個底層太監,宣統大婚那年出的宮,在燕宅當個“門房兒”,孩子們都叫他卓二媽。
“太好啦,”海蕖高興地跳起來。
“卓二媽請,聽洋人大笑嘍!”海森一聽這話,拔腿就往裡院跑,一邊跑,一邊嚷。
“您瞧,我阿瑪,奶奶買那麼多話匣片子,就不買這張。”海蕖跟老卓抱怨。
“那是,老爺愛聽餘叔巖,陳德霖,太太愛聽劉寶全,容劍臣,這張洋人大笑是哄孩子的。三姑娘,今兒你過生日,得了喜封兒,我給你買一張去。”說著,他把那個吆喝“聽話匣子”的人領進院子,海桐、海蓉、海英和海林、也都跟著跑出來了,大夥兒一塊兒進了賬房王先生的屋子。
見兄妹幾個進來,王先生趕緊起身讓坐,這會兒那人也把大喇叭在話匣子上安好了,接著開始搖動軸把兒,上足了弦,把針頭往片子上一放,“洋大人大笑”便開始了。
這張片子沒一句唱詞,沒一句說白,只是一群洋人在洋音樂聲中用各種洋腔,此起彼伏地大笑而特笑。笑是一種傳染劑,大家立刻跟著大笑起來。海桐坐在一把舊搖椅裡,輕輕地搖輕輕地笑。海蓉、海英倚著桌子彎著腰“呵呵”地笑。海林扶著門框,學著洋人的腔調,怪聲怪氣地笑。海森蹲在地上指點著那個大喇叭,上氣不接下氣地笑,海蕖一邊嚷“肚子疼”一邊擦著眼淚地笑。王先生把花鏡架在腦門子上,手還按在算盤珠上,不出聲地笑。老卓舉著個已經不冒煙的菸袋鍋子,嘿嘿地笑。誰也不知道為什麼笑,誰也都一直在笑,一屋子人就這樣陪著洋人大笑了三分鐘。
說著話就到了正午,董嬤嬤把海蕖領進堂屋,劉媽把二老爺、二太太和六位姑娘哥兒也請了進來,二老爺、二太太在太師椅上落坐,董嬤嬤在當地鋪下了大紅拜毯。
海蕖的笑意還沒完全過去,卻不得不勉強按納住,規規矩矩地站好,說:“給阿瑪、奶奶叩頭,”說著就要跪下去。
二老爺、二太太趕緊把手一伸,齊聲說:“姑娘,請安吧!”
旗人家裡一喊姑娘就說明妞兒長大了,從此日此時起,上上下下就都尊稱海蕖為姑娘了。“姑娘”二字,在燕宅這樣的大宅門裡已經成了候補姑奶奶、姑太太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