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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說話間雖不算謹慎,倒到底也沒有挑明瞭說出跟著義忠親王日後必能封侯拜相的蠢話,因而林海到底敷衍過去了。想來義忠親王府上還是有明白事理的謀臣在,到底將義忠親王勸回轉了。既如此,他倒是可以鬆口氣,不必擔心義忠親王對其窮追猛打。單義忠親王的氣度,林海就絕不可能投靠義忠親王去,若是日後狡兔死走狗烹,那林家可就叫天不應,呼地不靈了。這義忠親王麼,只好恭恭敬敬地供著便是。這賈家真是被富貴迷花了眼,想來母親年前說起要遠著賈家的那些話兒,果真是真知灼見,自己到底是糊塗了。
林海心緒翻騰,敏兒好容易才養好了身子,只是賈敏這次也太糊塗了些,灌醉了他,把丫鬟送到他床上來,過後又推說是丫鬟自作主張,她身子乏,早早便歇下了,並不知情。因賈敏身子不好,林海雖歇在承瑛堂,並不歇在賈敏正房,而是獨自睡在東耳房。林海倒覺一番體諒賈敏的心意全都餵了狗去,賈敏真打量他什麼都沒看出來不成,還是這些年自己將她縱得忘乎所以了?明明三番五次申明瞭不要通房姨娘伺候,賈敏還是使了手段將人送來了?這日清晨起來,林海看著床上嬌滴滴的晨霜,恍然覺得臉上被扇了個大耳光,賈敏就真這麼想要個庶子麼?玉兒這樣的孝順孩子,她也不中意不成?看來平日裡說的那些“視玉兒如己出”的話兒,都是哄他了。林海冷冷一笑,既這麼想要個丫鬟生的庶子,就是如了你的意又何妨?他再也聽不下賈敏的哭訴辯解,抬腳便走,這承瑛堂還是冷淡一段時日罷。
林珩見林海神思不屬,心下又好奇,問道:“可是說義忠親王不追究咱們了?”林海答道:“聽他的話音,又幾分這樣的意思。”林珩這才放下心來,這賈家想來是看著義忠親王權勢煊赫這才靠了上去,可惜打錯了算盤,林珩轉念一想,問道:“單賈家投了義忠親王,還是史、王、薛三家也一併投了?”林海皺眉道:“你舅舅的意思,不單賈王史薛,四王八公里大多都在義忠親王麾下效力。”林珩笑道:“如此說來,義忠親王手下倒是人才濟濟了。”
林海悚然而驚,這麼多世家勳貴俱都投到義忠親王名下,雖說大多人家都不如從前了,可這些人家到底是開國便得了爵位的老牌勳貴了,論起來也是股不小的勢力,今上當真不忌諱麼?還是今上早就另有打算,林海彷彿被澆了盆冰水打了個激靈,此事不該再想下去了。林海看向林珩,凌厲道:“方才的話,一個字也不許提了。”林珩似乎也猜到了林海所想,不免有些心悸。怪道從前看《紅樓》,賈家接到聖旨時全家上下那樣的惶恐不安,原來是被皇帝發作過了。林海心裡為賈家嘆了一口氣,如今林家獨善其身已是難了,更別說從泥沼里拉賈家一把了。賈王史薛同氣連枝,一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四家一同決定投靠義忠親王,想把賈家單獨拉回來也是不能了。如今只能指望聖上輕點發落罷。
父子二人靜默了片刻,各自想著心事。林珩待桌上宣紙幹了,捧了起來遞到林海跟前,林海接過來一看,這才舒了眉頭,臉上有點笑意道:“有了趙先生的教導,這些時日,你也算有了長進。”林珩見林海寬了心緒,才插科打諢道:“也不枉老爺費力為孩兒尋了這樣的好先生,孩兒才能有這些長進。”林海瞪了他一眼道:“你這猴兒,最會順著杆子爬。也不自謙些,若是呆會叫我細看出什麼毛病來,看你還敢誇口不敢?”
林海拿起文章坐到書案後細看了起來,又拿硃筆刪改了幾處,細細向林珩講解,此處該用此詞才顯情真意切,此處該用此典才恭肅雅正。父子二人商議圈改了良久,最後才定了下來。林珩將其謄抄在幾份摺子上,林海看了一回,選出一本字跡最為端正工整的,又細看了一回,無甚錯處,才說道:“時辰也不早了,別讓老太太等著你用飯。”林珩出了書房,抬頭望了望陰了下來的天色,林府各處早就掛好了明角燈,心裡卻想著這褚鉞不知是否已經醒了。他的幾個小廝崑崙、增城等早就提著玻璃手照候在書房門口,見林珩出來,忙擁簇了上來。
崑崙等人對林珩倒是忠心耿耿,因而林珩也不避著他們,帶著他們抄了近路便往小院趕去。院裡靜悄悄的,林珩還以為褚鉞已經走了,不想褚鉞斜靠著交椅睡得正香甜。院內懸著四盞明角燈,倒是將院子照得亮堂堂的,林珩低聲問了九英一句:“起夜風了,怎麼不喚醒竺大爺?”九英輕聲答道:“竺大爺睡得沉,奴婢們不敢驚動。”林珩點頭道:“罷了。你去裡頭傳話,就說我外頭有客在,請老太太先用飯,不必等我。再打發個人去廚房傳話,備了桌席面送到這裡來。悄悄地,別驚動了人。”九英領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