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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以前怎沒聽你說過呢?也沒聽別人提起過?”
“你媽認識我那陣子,那口鐘已經好些年沒響過,大家都要把這事給忘了,誰還記得提?”
“那怎麼又突然響了呢?”
“誰知道,前些年響了一段又停了,這次是年前開始響的。”
剛說到這裡,只聽見“咚——”地一聲響,象一個炸雷一樣直達我的心臟,沉悶的鐘聲。我看見繼父的臉輕輕地抽動了一下。
這裡辦白事的風俗也是非常的熱鬧,請了一支樂隊,還有專人哭喪,哭喪的女子很年輕,最多十七、八歲的樣子,她直哭得聲嘶力竭,就是沒有一滴眼淚,也聽不懂她哭的是什麼詞,偶爾聽到有點熟悉的一段卻是黃梅戲裡的《孟姜女哭長城》,我小時候常聽母親唱。我不明白,這死人跟哭長城有和干係?
中午的時候,外面擺了好多桌的酒席,幾乎全村的人都參加了,我跟溫可原自然也沾了這份榮幸。農村跟城市不一樣,沒有飯館,只能在屋裡屋外擺桌子,還得分幾批人自己帶碗,我們這一桌的碗是由繼父帶,恰好跟啞巴同一桌,她大概還記得那天我跟溫可原把她帶回來的事,朝著我們又是點頭又是笑,用手又比劃了半天。
在這之前,我聽母親說,跳河淹死的女人叫菊子,才十九歲,父親在她九歲那年挖礦出了事,炸得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本來還有一個比她大十歲的哥哥,因為出外打工不知怎麼染上了肝炎,沒錢治也死掉了。母親是個極其堅強的女人,承受著生命中兩個男人的死亡,硬是咬著牙撐了過來。有很多人幫她介紹過物件,但她始終沒有再嫁,獨自把菊子撫養長大,如今連唯一的女兒也離她而去,多年的折磨使她徹底崩潰,菊子屍體被撈上來的當天晚上,她就臥床不起,女兒的後事全部都由老三一家幫她料理。然而,今天她卻破天荒的起來了,別人怕她承受不了,要她躺著別出來了,可她死活不肯,就坐在棺木旁邊,不吃不喝,也沒有流一滴眼淚,就那樣呆呆的看菊子的遺像,那眼睛裡似乎連絕望都沒有了。
我擔心她會自殺,溫可原說絕對不會,我懷疑溫可原知道什麼,問他,他就說是直覺。
才剛剛吃了幾口我就吃不下了,我隨意的看了看四周,就在我的眼睛落在一個男人的臉上時,我整個人都僵硬了。如果不是在臥嶺村,我絕不會感到奇怪,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怎麼可能?
當我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我慌忙拉溫可原:“你看!你快看!”
溫可原順著我說的方向看過去:“怎麼了?看什麼?”
“就是那個男的啊,你忘記了?”
“誰啊?”
“我們一起去夏小宇那裡,去廟裡抽籤,就是他幫我們解的籤哪。”
溫可原又朝那邊看去:“就那個嗎?”說完他準備用手指,我緊張的拉住他的手:“別指他,別讓他知道。”
“怎麼?你欠他錢?”
我打了他一下:“你才欠他錢呢,你記得他嗎?”
溫可原搖搖頭:“沒印象了。”
“你說,他怎麼在這裡?”
“這有什麼奇怪的?世界這麼大,我不是一樣在這裡?說不定他也是為了哪個女人才到這裡來的,或者跟你一樣,他老家就是這裡的呢。”
溫可原說的不無道理,可是我卻覺得似乎不是這麼簡單,我始終覺得他這個人有問題。他正在一邊吃東西一邊跟別人說話,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轉頭看我,我嚇得趕緊低下頭去。然後,我全身就象觸了電一樣,我在一瞬間想起了那晚映在窗戶上的眼睛。一個念頭迅速地閃過腦海,他在跟蹤我!但轉念一想又好象不對,他怎麼知道我在臥嶺村的?可如果不是跟蹤我,為什麼我走哪都能碰到他?一種不安的氣氛慢慢向我圍繞過來,我覺得有不詳的事情就要發生了,這種可怕的預感,來自於他那雙象鬼一樣的眼睛裡。
頃刻間,暴雨驟然而下。
所有的人都瘋狂的朝可以避雨的地方跑,屋裡站滿了人,溫可原拉著我跟一堆人擠在屋簷下,暴雨來得太突然,誰也沒有意料到。
只有那個女人,坐在棺木旁邊,默視著菊子的遺像,在暴雨中宛如一尊石像。
有人拉她拉不動,然後有人給她披了件雨衣,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沒有關係。
瘋狂而至的暴雨,就象一個憋久了的人正在痛快淋漓的哭著。可是,我覺得這更象是一場血雨,正在慢慢地淹沒這個村子,淹沒那些沒有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