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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樂之揚不以為然,心想:“朱元璋在皇覺寺出家的時候,連轎子也坐不上。這世上強者為尊,一旦大權在握,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皇帝也好,公主也罷,都要吃喝拉撒,都有生老病死,同是血肉之軀,又比老百姓高到哪兒去?”只因朱微之事,他小小年紀,變得憤世嫉俗,一眼望去,但覺這皇宮中一切人事,全都虛偽矯情,惹人厭惡。
不久到了太極殿,皇孫們左右侍立,小的只有十歲,大的也不過二十歲,個個屏息低頭,聆聽朱元璋和太孫朱允炆談論政事。
梅殷站在左側,與一箇中年官兒並肩而立。冷玄仍在朱元璋身後,佝僂無神,一如往時。因是皇孫聚會,殿上並無女眷,樂之揚沒有看見朱微,心中老大失落,一眼掃去,忽見朱高煦也在佇列之中。這小子頑劣慣了,站無站相,左腳磨蹭右腳,兩眼東張西望,雙手不時抓撓胸背,他直覺有人注視,掉頭看來,見是樂之揚,先是一愣,跟著面湧怒意,惡狠狠瞪眼望來。
樂之揚想起他被山、澤二主戲弄的情形,心中暗自好笑。此時拜見已畢,朱元璋下令賜座,朱允炆也上前說道:“老神仙安好,這幾日忙於政務,未能參見,心中著實不安。好在今日得見,聊慰孺慕之情。”
席應真起身還禮,笑道:“太孫國之儲君,當以國事為先,貧道不過方外朽木,不敢勞煩太孫掛念。”
朱允炆未及答話,忽聽朱元璋冷冷說道:“牛鼻子,你先別跟他客氣,哼,這國事麼,他也辦得不怎麼樣。”
朱允炆一聽,臉色發白,神氣尷尬,忽聽有人恭聲說:“陛下息怒,太孫殿下初涉政務,尚未嫻熟,不免有一些錯漏之處。陛下天縱神武,雄圖萬里,自古明君均不能及。太孫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故而日夜操勞,不敢懈怠,只盼勤能補拙,能得陛下之萬一。”
說話的正是梅殷身邊的官兒,他年約四旬,眉眼疏朗,彬彬儒雅,氣度頗為可觀。朱元璋聽了他的話,臉色稍稍緩和,點頭說:“黃子澄,你這個東宮伴讀,別的本事不怎麼樣,這拍馬屁的本事倒是馬馬虎虎。”
那官兒臉皮甚厚,聽了這話,神情自若,恭聲道:“小臣實話實說,不敢有一字虛言。”朱允炆看他一眼,眼裡大有感激之意。
朱元璋面沉如水,又拿起一封奏章,冷冷說:“雲南沐春上奏,麓川土酋刀幹孟反叛,逐我使臣,殺我吏民。你給的什麼批覆?”
朱允炆遲疑一下,說道:“臨之以兵,示之以威,派人招撫,以慰其心。”
“派人招撫,以慰其心?”朱元璋將奏章桌上一丟,“這就是你的批覆嗎?”
朱允炆哆哆嗦嗦,不知如何回答,黃子澄見勢不妙,忙說:“陛下明斷,雲南蠻夷之地,叛亂多起,平復不易。自古平南者,無過於諸葛孔明,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七擒孟獲,深得蠻夷之心。天子四境,滇南為荒服,荒服者,當以道德化之,示之以威,宣之以德,刀幹孟自可不戰而降。太孫上法先賢,諳熟古義,臣以為並無不妥之處。”
朱元璋掃他一眼,冷笑說:“黃子澄,這主意是你出的吧?上法先賢,諳熟古義,哼,我看是不知權變,食古不化。”
黃子澄臉色慘變,不敢抬頭。朱元璋揚起臉來,掃視殿中群孫:“照我看,這個刀幹孟不是孟獲,諸葛亮的法子行不通,你們說該怎麼辦?”
眾人均怕得罪太孫,猶豫未答,朱高煦正嫌無聊,一聽這話,大聲嚷道:“怎麼辦?自然是派出大軍,殺他娘個雞犬不留。”
朱元璋一見是他,臉色難看,說道:“你這小子,就知道打打殺殺?那我問你,為什麼要殺他個雞犬不留?”朱高煦一呆,撓頭道:“這個麼,當然是這刀幹孟欠他孃的揍。”
朱元璋哈哈大笑。朱高煦見他發笑,自以為答對,登時眉飛色舞,也跟著憨笑。他身邊一個二十出頭、體形微胖的男子麵皮漲紅,伸出一手狠扯他的衣袖,朱高煦大是不耐,甩開他手,怒目相向。
朱元璋笑了幾聲,忽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欠他孃的揍?哼,我看是放你孃的屁!”朱高煦張口結舌,結結巴巴地說:“爺爺,我、我說錯了嗎?”
“錯得離譜。”朱元璋瞪起兩眼,“你這小子,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什麼都愛蠻幹。哼,打仗麼,有時倉猝而發,還可不講道理。治大國如烹小鮮,不講道理萬萬不行。雲南蠻夷聚居之地,牽一髮而動全身,該戰則戰,該撫則撫,因事設計,並無一定之規。你主戰沒錯,但何以要戰,總得有個道理。”他頓了一頓,又掃視群孫,“你們誰能說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