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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翻滾滾,又斗數合,龔強越來越覺難受,胸中血氣沸騰,喉頭陣陣發甜,忽然間,只聽樂之揚一聲大喝:“撒手!”玉笛盡力一撥,挑中左邊鐵錘。鐵錘滴溜溜一轉,狠狠撞上了右邊的鐵錘。
這一下,聲如悶雷,屋瓦皆震,龔強虎口流血,鐵錘雙雙脫手,左錘穿窗而過,嘩啦掉進湖裡,右錘沖天而上,卡啦啦撞破屋頂,再也不知去向。
龔強倒退數步、一跤坐倒,兩眼直勾勾望著對手,忽地渾身一抖,吐出了一口淤血,接著委頓在地,一張臉有如白紙。
廳中一時寂然,趙見淮面露遲疑,正要出頭,身邊的褐衣人咳嗽一聲,握著竹篙徐徐出列,沉聲說道:“在下樊重,領教足下高招。”
蓮航眼看樂之揚離奇勝出,莫名其妙之餘,也覺喜出望外,忽見褐衣人出戰,心中一凜,叫道:“公子當心,他是河北‘梨花槍’的傳人。”
樂之揚回過頭來,衝她微微一笑。蓮航面紅耳熱,狠狠白他一眼。樊重眼看二人眉來眼去,只覺機不可失,嗚地一抖竹篙,刺向樂之揚的小腹。
這一下近於偷襲,換了他人,難免穿胸洞腹。可是“靈感”功在雙耳,樂之揚眼睛望著蓮航,耳朵卻沒閒著,樊重一篙刺出,他已有所知覺,頭也不回,反手揮笛,嗒的一聲,挑中了竹篙的篙尖。
樊重這一刺力道十足,不料碰到玉笛,忽地大大洩氣,竹篙歪歪斜斜,貼著樂之揚的左脅掠過,嗤的一聲,衣破血流。
群豪壓抑已久,陡然見紅,登時震天價地叫好。樊重卻是眉頭大皺,收回竹篙,盯著樂之揚呆呆出神。
蓮航見樂之揚流血,心驚肉跳,大聲叫道:“喂,你沒事麼?”樂之揚回頭笑道:“沒事,沒事,皮肉之傷……”
“笨蛋。”蓮航跌足大嗔,“打架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
“東張西望算什麼?”樂之揚吐了吐舌頭,“不張不望才算本事。”
“不張不望?”蓮航還沒會意過來,樂之揚解下腰帶,矇住雙眼,笑嘻嘻說道:“你信不信,我不用眼睛,照樣躲開他的竹篙。”
他孩童心性,不知天高地厚,蓮航卻是又驚又怕,急聲說道:“大蠢材,別亂來,你、你……”情急之下,不知說什麼才好。
樊重只覺一股怒火直衝腦門,饒是他一貫沉著,也忍不住厲聲喝道:“小子,你他孃的不要瞧不起人!”
“瞧不起人?”樂之揚哈哈大笑,“你還算是人麼?”
樊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胸中無名火越燒越旺,驀地雙目圓睜,大吼道:“你找死……”挺篙一抖,篙尖刷地掄圓,勢如一條青色大蟒,搖頭晃腦,狠狠咬來。
他是花槍高手,使的是竹篙,用的卻是槍法,之前與兩個婢女交手,樂之揚一邊觀戰,早已聽出了槍法中的節奏,故而矇眼應戰,一來激怒對手,二來也想試一試新近悟出的心法。
竹篙抖動生風,嗚嗚作響。樂之揚功聚雙耳,聽得一清二楚,驀地後退一步,身子向左擰轉。這一轉十足巧妙,樊重一篙刺空,氣勢由此宣洩。他吃了一驚,方要變招,樂之揚玉笛點出,壓住篙尖。樊重奮力一挑,想要擺脫玉笛,冷不防空碧順勢一撥,竹篙有如一條活蛇,嗚嗚嗚大搖大擺,勢要從他手裡急竄而出。
樊重大喝一聲,馬步陡沉,握緊竹篙,向右橫掃而出,捲起一陣狂風。
樂之揚使出“靈舞”,身子如柳隨風,腳下用上了“紫微鬥步”,手中玉笛飛舞,頃刻之間,在那竹篙上連敲了三下,噠噠噠節奏明快,伴隨著一股奇妙的顫音。
旁人看來,樂之揚出手軟弱,根本撼動不了樊重橫掃千軍的氣勢。唯獨樊重身在局中,有苦自知。樂之揚每一次敲打,都落在了竹篙勁力的斷續之處,將他的內勁硬生生敲斷。
年刀月棍一輩子槍,花槍修煉之難,不在於招式,而在於槍上的一股內勁。勁力貫穿槍身,故能如臂使指,大可刺落飛鷹,小可刺穿蚊蠅。如今內勁斷絕、人槍兩分,樊重空有一身槍法,三次鼓起內勁,三次都被玉笛敲斷,竹篙就像是一道青濛濛的影子,跟著樂之揚掄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忽然間,樂之揚足下一頓,竹篙也跟著停下,二者相隔一尺,均是一動不動。
兩人動極而靜,儼然光陰停滯,水廳中人莫名其妙,均是屏住了呼吸。
豆大的汗珠從樊重的臉上滾落下來,他的心裡一半是惱怒,一半是迷惑,旁人看來,他只要再進一尺,就能掃中對手。可是到此地步,樊重槍勢用盡,雖只一尺之遙,卻如天淵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