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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守,平安偕隱。他送柳鳳起到了莊外。
所謂“平安偕隱”就是兩人不再過問往事和世事,雙雙平平安安地度日。他與葉宗朋有同門之誼,柳鳳起對葉宗朋雖有仇恨,他已代贖前愆。至於清理門戶之事,自應由他大師兄按門規處置,不容旁人置喙。
谷幽蘭笑語晏晏,一如同門學藝時的脾性,對陶寒江道:“大師兄,以後有事你要替我作主,否則,我可不依你。”
三人出了陶家,柳鳳起準備經永康先回金華,以免內兄一家掛懷,不知他們該有多擔心哩!谷幽蘭心中忽生惆悵,柳鳳起首先想到的是司徒函輝一家,而不是她。她臉上掛著笑,內心的幽怨已無可名狀。
一路上谷幽蘭走在最後,有柳若煙在旁,她不好多說。而柳若煙因谷幽蘭在旁,也不好隨便亂說。兩人都心存顧慮,乾脆都低著頭趕路。
三人抄山路從縉雲到了永康。谷幽蘭停步分辨著方向道路,硬起心腸道:“柳大哥,你我就在這裡分手吧。”
柳鳳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已不是說好一起去金華的嗎?”
如果此時柳鳳起說先到金華,再陪她一起去找諸葛長虹報仇,谷幽蘭仍有回想的餘地。但柳鳳起對她的報仇之事隻字未提,谷幽蘭能不傷心?“不啦,”她無限淒涼地道:“一生能陪了你一段日子,我已心滿意足了。諸葛長虹害了我的一生,此仇此恨我豈能不報?聽人說大概是廢了我之後,他南歸到了揚州,與魏忠賢的閹黨一起誅殺了揚州名士殷雲一家,從此就銷聲匿跡了。有人說他遠避南荒,又有人說他隱居在浙中一帶。我要先去找他。柳大哥,我如能找到他,生死難卜,也許我們只能來生再見了……”
柳若煙本來對谷幽蘭無甚好感,甚至有些憎恨,但在葉宗朋闖莊時,若沒有她,自己早已命喪他手。相處了些日子,她並沒有像別人說的那麼壞,而且對自己的父親,更是情真意切,將心比心,心中的怨恨已漸漸化解了。她道:“谷姑姑。”她不知如何稱呼谷幽蘭,她與陶思詩已情同姐妹,心想還是隨陶思詩一樣稱呼為好,“你大概是為了我的緣故,要和我爹分手吧?”
谷幽蘭拉著柳若煙的手道:“傻孩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姑姑是為了自己,要向那大魔頭討回欠我的仇債!”
柳鳳起心頭一沉,知谷幽蘭如去意已決,任誰勸說也無濟於事,一時間茫然相對,不知道如何為好。他思慮了一會說道:“這樣吧,你如打聽到他的下落,先不要冒失行事,和我商量後再作決斷。十一月冬至前我一定要回杭州祭拜祖宗,你可到杭州一會。”谷幽蘭心盼柳鳳起出言相留,一聽此言,心一橫轉身便走。柳鳳起目送谷幽蘭的身影漸漸遠去,才悵然若失地轉道西北。到了金華,見大門緊鎖,向鄰居一打聽,才知已遭劫難,全家人已不知去向。
柳若煙見昔日興盛的府第如今人去樓空,冷冷清清,也止不住以袖拭淚。
柳鳳起在門前躊躇徘徊,久久不能平靜,真可謂朝時富貴暮成空,一遇亂世似縱有萬貫家財又有何用?還不是千金飛灰盡,樓臺塵泥封,歷來沒有哪一家能長盛不衰,子孫綿綿。他嘆息道:“還是走吧。”
天色迷朦灰暗,已生涼意,父女倆幾經曲折回到了杭州。柳家世居清波門附近,臨湖面市,水陸交通非常方便。湖中的荷花早謝,碧葉隨風飄曳,城中市井蕭條,一隊隊清兵在大街小巷中巡逡。柳鳳起父女身著的仍是前朝服飾,只好避開巡邏的清兵。
柳若煙第一次看見清兵,服裝怪模怪樣甚是難看。頭上戴著似笠帽非笠帽,似范陽帽又不是范陽帽的怪帽,腦後拖著一條長辯子,像女人又不是女人。她覺得清兵打扮得人不像人,倒有些像妖怪,難怪人們稱之為清妖了。
柳鳳起告訴她,清兵原是被岳飛打得大敗的金國的後代,是世居關外的一支狄夷,仍過著遊獵生活。稍富一點的穿質地稍好的長袍馬褂,里長外短,穿了幾件衣服一眼就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江南人眼中分明是“窮人顯富貴”。當官的官帽也與前朝不同,以孔雀尾的多少分尊卑,官袍前後左右都開衩,上窄下大,像漢人木匠師傅系的圍裙,大概是為了騎馬方便。與中華上國的服飾一比,毫無*瀟灑可言。更可笑的是滿清的女人,大都身材矮小,細眉小眼的,面目醜陋。為了彌補這一不足,宮中的皇后嬪妃鞋底都裝釘了一塊木頭,以增加身材的高度。他們頭上戴的所謂鳳冠,縫一朵大紅花,粗俗不堪。身著一襲上窄下闊的長袍,本來是窈窕淑女也不窈窕了,活脫脫一群女妖精。他們以醜為美,強迫漢族人要穿他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