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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頭看時,那婦人早已不見蹤影……
陸老爺子一個激靈醒過來,噌的就從床上坐起,抬起自己的手臂瞧著發愣,仿若才將真抱著個粉嫩嬰兒一般。
一旁的孫慧國也被他驚醒,迷糊中還不忘拿話刺他:怎麼著,做惡夢了,又夢見你那死鬼老婆了?
她不說這話不打緊,話音未落又將陸老爺子嚇了一跳,細細回想夢裡那婦人的容貌身姿打扮,恍惚中就是自己的前妻身前的模樣。
陸老爺子看著窗外的月光,再也睡不著,只在心裡體會那夢境的含義,思來想去,不覺又驚又喜又傷痛,一時竟老淚縱橫,偷偷用手抹了,不敢叫孫慧國察覺,只盼著天一亮就給兒子打電話。
陸老爺子握著話筒,手有些顫,對兒子講:你聽我說,這是你媽給你送孩子來了,你媳婦這次肯定是有了。
不怪陸老爺子這般激動,陸家到陸程禹這一輩三代單傳,再加上之前兒媳婦又流過一胎,陸老爺子嘴上雖不說什麼,心裡也是有些想法。他年輕時並不在意這些,到老了也像自己的父母一般,開始看中家族命脈的延續。
陸程禹當時還在醫院值班,本不以為然,也就當個神鬼叨叨的故事聽聽。但那日在橋上和塗苒交談,見她神情古怪,就不由往這方面想了想,誰知夢境成真。
說起那天,兩人又是不歡而散,塗苒像是和他堵著一口氣,不知為何定要做出打算散夥的姿態,而他心裡記掛著醫院的工作,又煩女人無事找事的特性,兩人沒說幾句便各走各的路了。
分手之前他說:塗苒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養著,然後該幹嘛幹嘛,不要儘想著和自個兒和別人過不去。
當時塗苒就回他:我自己都活得不舒坦,為什麼還要想著養他,肚子是我的,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和你沒關係。你就快活了幾秒鐘,憑什麼管那麼多,你又不用擔心流產,不用承受生孩子的痛苦,不用忍受因為身材變異別人的白眼,也不用長贅肉長妊娠紋……所以這事你說了不算。
他當時就想:靠,我之前不努力我能快活那幾秒嗎?好歹也有付出,你也享受了不是?心裡又多少有些擔心她說得出做得到脾氣,本想再說幾句軟話,那女人卻留給他一個華麗的轉身。不過歷史已經證明,女人素來是極端情緒的載體,你越是表現出緊張她們越發端著,與其助長這種無理取鬧的高漲氣焰,還不如以靜制動,冷處理。
隔天,陸程禹下班回家,進門就聞到放裡一股異味,空氣質量比醫院的還差勁。他趕緊去推開窗戶,又發現更多的事情等在後頭。茶几上堆著乾淨的或者髒的衣服,玻璃缸裡的魚沒吃食躺在渾濁的水底動也不動,水槽裡擱著數天來用過的碗盤,垃圾沒人倒,盆栽植物已經好多天沒澆水,陽臺上的薔薇葉子早蔫了,早前塗苒晾在外面的衣服已經乾透,清一色的男士T恤和襯衣,沒收,收進來還得熨,算了。
眼見家務事沒完沒了,他乾脆什麼也不做,洗了澡,胡亂吃點路邊攤上買來的食物,倒頭就睡。許是累到極致,反而睡不著。想了會兒昨天做的手術和病人的情況,
又想著還有篇論文尚未發表,與人合編的書還未寫完,上頭批下來的科研任務也已排上日程,明早還得帶著學生查房,四十六床的病人家裡經濟困難,這藥該怎麼用?重症室裡的那位老人不知能否熬過生死關頭……愈加難以入眠,正應了醫院裡流傳已久的那句話: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累,操心比誰都多。
陸程禹嘆了口氣,躺在床上做了數十下仰臥起坐和俯臥撐,仍是思維亢奮卻體力不濟,於是下床去書架前想找本書來讀讀。
書桌旁的一整面牆全給釘上木格書架,他的書佔去百分之八九十的位置,剩下一隅留給塗苒。塗苒的書也不少,她零散從孃家背來一些,臥室裡放不下了只好又在客廳裡擺了個簡易書櫥,擱在上頭。陸程禹的眼神遊弋向書架的右下角,他蹲下身去,一瞧之下,便覺眼花。塗苒的書尚未分類,《紅樓夢》旁邊是《宗教的自然史》,一套《大衛?考波菲》中間塞了本《這個男人有點酷》,又有《晚清七十年》和《苔絲》……上頭橫擱了本書他看著眼熟,名為《荊棘鳥》。
他記得李初夏好像也有這書,當時是陪她一起晚自習。李初夏不看課本,卻對著一本什麼鳥看得入迷。他還問過:這什麼書?
李初夏答:澳大利亞的《飄》。
他又問:《飄》是什麼?
李初夏白了他一眼:我怎麼找了個你這樣的?一點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