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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回頭看著站在她身後的喬書培:
“一個畫家畫不出這幅畫,”她低聲的說:“只有一個愛人才畫得出來!因為,你不止要用筆和技巧來畫,你還要用心和感情來畫!”采芹微微一震,那些茶杯和托盤碰得叮噹作響。她的心為這幾句話而振奮了,而歡暢了,而像鼓滿了風的帆。她的臉孔也發著光,眼睛也閃亮了。可是,當她放下茶杯,抬起頭來,一眼看到蘇燕青凝視著喬書培的那種眼光時,她眼底的光芒就又隱沒了。她看到書培在深思的盯著蘇燕青看,低語了一句幾乎聽不清楚的話,彷佛是:
“你總能探測到我的內心深處去,是不是?”
為什麼他們兩個要站在一邊說悄悄話?為什麼他們的眼神間充滿了對彼此的欣賞與默契?她收起托盤,轉身又要往廚房走,何雯一把拉住了她:
“采芹──我就叫你采芹,好嗎?”
“好。”她柔順的說,微笑著。“你不要忙東忙西的,坐下來,”何雯說:“跟我們大家一塊兒聊聊啊!”她好奇的把她從頭看到腳。“你告訴我們,你和我們這隻漂亮的黃鼠狼是怎麼湊合到一塊兒的?他對你好嗎?他有沒有欺侮過你?你要小心他啊!他們藝術系的,你知道,沒一個是好東西!”
“喂喂喂,”陳樵說:“你是怎麼回事?頭一次來,就要離間人家夫妻感情嗎?”“才不是呢!”何雯嘰嘰喳喳的,像只多話的小鳥。“因為我喜歡采芹啊,我一看她就喜歡啊。所以要好心好意的提醒她呀!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藝術系的寶貝事兒,那個小趙和對面的藥房西施談了一年的戀愛,什麼海誓山盟都說過了,結果怎樣?說變心就變心了,還對我說,什麼藥房西施沒深度啦,沒學問啦,沒靈性啦……”
“嗯哼!”陳樵重重的咳了一聲。“何雯,你吃瓜子好嗎?”
喬書培從窗邊折過來了,他看著何雯笑。
“你又在為藥房西施抱不平了?其實,你罵小趙也罵得過份了一點,你不瞭解真正的情形。他們根本就不該在一起的,一個錯誤的開始,不一定要有一個錯誤的結合,對不對?”
“你又知道了?”何雯問。
“我知道。”蘇燕青也走了過來,席地而坐,她嗑著瓜子,那兩排牙齒又白又細巧,她的手指秀麗而修長,小指上戴著個鑲小碎鑽的戒指,是個S字母。“小趙跟我很詳細的談過,他倒是有意要娶藥房西施的,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遙遠了。看電視,一個要看臺語連續劇,一個要看檀島警騎,看電影,一個要看淚的小花,一個要看狂沙十萬裡,看小說,一個要看文藝,一個要看武俠……這都還沒關係,最主要的,小趙的朋友她插不進去,她的朋友小趙插不進去……”
“而且!”喬書培介面:“那藥房西施對藝術實在是一竅不通,小趙幫她畫的像,她說沒有照片好看!”
“哈!”陳樵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還有件絕事呢,有次小趙畫了一張人像,完全用黃顏色油彩畫的,那藥房西施看了半天,對小趙一本正經的說:‘看樣子是黃膽病!’”
“哈哈!”何雯大笑了起來。蘇燕青也大笑起來,喬書培和陳樵也笑個不停。一時間,滿屋子都是笑聲,滿屋子都是歡愉。采芹聽著他們笑,看著他們那一團歡樂和融洽的樣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多餘,覺得自己完全不屬於這個團體。她不知道小趙是誰,她也不知道藥房西施是誰。她悄悄的站起來,想起廚房裡正在燉的肉了,再看看室內的客人,看樣子他們會留在這兒吃晚飯,看樣子得去準備點菜……她輕悄的離開了客廳,溜進廚房。這次,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離開,他們正談得興高采烈。采芹在廚房內,把所有能夠做的菜都搬了出來,洗著、切著、煮著、燉著,一面側耳傾聽著客廳裡的笑語喧譁。這屋子很小,廚房和客廳又相連著,他們的談話都清清楚楚的傳了進來。小趙和藥房西施的故事過去了,他們又談起校中一位教授和某女學生的“師生戀”,然後,是位害癌症的同學的募捐問題,然後,是中文系與外文系學生的出路問題……由這個問題,演變成何雯和蘇燕青的一次“中國文學”與“西洋文學”的激烈爭執。外文系的何雯搬出了莎士比亞、拉馬丁、但丁、愛倫坡……以及一些采芹根本聽不懂的名字和名詞。中文系的蘇燕青把蘇軾、杜甫、白居易及冷門的袁去華、範大成、賀鑄、李之儀的詞倒背如流。采芹以一種驚奇的感覺去聽蘇燕青談詩詞,只因為她自己也死K過一陣中國文學,而自認還稍有所得。但是當她聽到蘇燕青所談的,才驚覺到自己的矇昧與無知。尤其,在蘇燕青談到她也熟悉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