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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的妒忌毫無來由。可妒忌就是妒忌。她不怎麼喜歡女兒,卻把這心思藏得很深。她照樣給她買衣服、買手飾、買胭脂、在她身上毫不吝嗇地花錢。她把珠寶給了女兒,把愛給了兒子。
直到有一天,她聽說女兒竟然和仇人在一起,那股潛藏了很久很久的心事才終於爆發。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母親更懂得對付自己的女兒。
她輕而易舉地將女兒騙回客棧,親手剝光了她的衣裳,吩咐丫環將她綁在房柱上。
在幽然的燭光下,女兒的肌膚閃閃發亮。而母親的臉卻因悲傷提前衰老,皺紋爬上額頭,雙眼發黑腫脹,唇線下折,露出頹喪之態。
女兒像她年輕時那樣美貌如花,爭強好盛。追求她的男人很多,她喜歡過的也有好幾個。風言風語不時傳來,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她做過幾件令沈家丟臉的事,惹得一向對女兒寵溺有加的沈泰亦按捺不住,大發雷霆。全家人開始性急地替她務色夫婿,婚事正在緊羅密鼓地張羅之中。
“你愛上了他,”在她的身上,她嗅出一股□之氣,“是麼?”
“我沒有!”
“有人看見你們倆在一起,很親熱,”沈氏冷冷地道,“在興元府的如來客棧,你們甚至住在一間房子裡。”
她的眼神好像一把裁刀反覆打量女兒的小腹,研究它的曲線。
她深吸一口氣,小腹如□般緊崩。
“是什麼讓你們如此投機?”她尖著嗓子逼問,“是你爺爺奶奶的慘劇,還是你兄弟的死?”
“不是!都不是!我是為了打聽郭傾竹的下落,”她扭過頭去,不敢看母親憤怒的眼睛,“好為四哥五哥報仇。這一直都是您的意思,您的計劃,您親口吩咐的,難道您忘了?”
她自然聽出了裡面的譏諷之意,一反手,一掌摑在女兒的臉上:“報仇雪恨我倒不指望,你不吃裡扒外就謝天謝地了。天曉得,我們沈家怎麼出了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你為什麼要這樣賤?這樣丟你爹的臉?人家剜掉了你的眼睛,殺了你的親哥,你還要送上門去,做他的弟婦?天底下的男人難道都死光了不成?”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裡抽出一把剪刀,開始絞女兒的頭髮。她伸出枯瘦的手指,粗暴地將長髮挽在手中,像剪斷初生嬰兒的臍帶那樣一綹一綹用力地絞著。其間她不斷地喃喃自語,彷彿正和死去的兒子們說話。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把女兒看成是家族的叛徒、謀殺兒子的兇手。在偶然的一瞥中她看見女兒木然冷漠的神態,立即把它當作是一種抵抗,不由得惹起更大的恨意。而柱中人一直倔強地昂著頭,沒有掙扎,沒有哀求,也沒有眼淚,只是任她將自己一頭烏髮絞得七零八落。
最後,她絞得手痠了,將剪刀擲在地上,忽然喊著兒子的乳名痛哭著奔了出去。
她知道母親是個感情激烈的女人,稍遇刺激便通宵難寐,以淚洗面。父親的大半空閒時光,便消耗在安慰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愁腸與悲懷之上。所以她衝出去,投入丈夫的懷抱,指派一位女僕傳達她的吩咐:
“夫人命我轉告小姐,從現在開始,小姐須得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哪裡也不許去。夫人說,這是老爺的意思。”
她錯過了一次上藥的時間,受傷的眼睛鑽心地痛了起來。她扭曲著臉,向丫環輕輕哀求:“翠玉,好姐姐,替我解開這些繩索。”
翠玉咬著嘴唇道:“小姐……奴婢不敢。這是夫人特意吩咐下來的,小姐還是快些向她認個錯罷。”
“我口渴,你幫我拿杯茶來吧。”沈輕禪淡淡道。
“是。”翠玉應聲而去。
她聽見窗格有幾聲輕微的響動,緊接著,“託”地一聲,一個黑影穿窗而入。
她知道他來了。
黑影拔出匕首削斷繩索,從床上扯下一張薄單,將她身子一裹,帶著她跳出窗外,飛馬而去。
在路上他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抱著她,感到她的身子一直髮抖。
走到一半,他輕聲問她冷不冷。她說不冷。
接著她問他要將她帶向何處。他說先回客棧。
“子忻說你的傷需要定時上藥,不然就會巨痛難忍。”
她苦笑,整個身子縮排他的懷裡。
他的胸口還綁著紗帶,呼吸和體溫透過層層紗帶向她傳來。一時間,她像嬰兒回到母親的懷抱那樣感到了安全和溫暖。他們一起回到客棧,他徑直將她抱到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