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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張開無牙的嘴對他微笑,“我的故事?不對,我的小少爺,不是我的。這些故事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她真是個醜老太婆,布蘭惡毒地想:佝僂著縮成一團,滿臉皺紋,眼睛差不多瞎掉,連爬樓梯的力氣都沒有,滿是斑點的粉紅頭皮上只剩幾小撮白髮。沒人知道她究竟有多老,父親說他小時候大家就已經叫她老奶媽了。她無疑是臨冬城裡最老的人,說不定是七國裡最老的壽星。她初來城堡,是為當布蘭登·史塔克奶媽,因為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此人是布蘭的祖父瑞卡德公爵的哥哥,或許是弟弟,或是瑞卡德公爵父親的兄弟。老奶媽每次說的都不一樣。但不管哪個版本,故事裡那小男孩總死於三歲時夏天的一場風寒,老奶媽和她的孩子們卻在臨冬城長住下來。她的兩個兒子都死於勞勃國王奪取王位的那場戰爭,她的孫子則在平定巴隴葛雷喬伊叛變時於派克的城牆上殉難。她的女兒們早已陸續遠嫁他鄉,現在也都不在人世。如今她的血脈只剩下阿多,就是那個頭腦簡單,在馬房裡工作的巨人。只有老奶媽依舊好端端地活著,繼續做她的針線,說她的故事。
“我才不管是誰的故事。”布蘭告訴她,“我就是討厭它們。”他不想聽故事,也不要老奶媽。他想要父親母親,想到外面盡情奔跑,讓夏天陪在身邊。他想爬上殘塔,喂烏鴉吃玉米。他想跨上他的小馬,和兩個哥哥一起驅馳。他想要一切都回到從前的樣子。
“我知道有個故事是在講討厭聽故事的小男孩。”老奶媽露出她那蠢笨的笑容說,她手中的針同時還穿梭個不停,喀,喀,喀,聽得布蘭直想對她尖叫。
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烏鴉騙他飛,結果他醒來之後,不但兩腳殘廢,世界也都改變。父親母親和兩個姐姐棄他而去,甚至連私生子哥哥瓊恩也不告而別。父親原本答應讓他騎真正的駿馬前往君臨,但他們沒等他便動身南下。魯溫師傅差了一隻鳥把他醒來的訊息帶給艾德公爵,又派一隻給母親,一隻給守衛長城的瓊恩,然而全都音信杳然。“孩子,鳥兒常常會迷路。”師傅這麼告訴他,“從這裡到君臨有好長一段路要飛,有無數老鷹伺機攔截,信不一定能傳到他們手中。”然而對布蘭而言,他們好像都已在他沉睡時死去……或者說死的是布蘭,而他們已然將他遺忘。喬裡、羅德利克爵士、維揚·普爾、胡倫、哈爾溫,胖湯姆以及四分之一的守衛也都走了。
只有羅柏和小瑞肯留下來,但羅柏也變了個人。現在的羅柏是一城之主,至少他正朝這個目標努力。他佩上一把真正的劍,從來不笑。白天他把時間都花在操演士兵和練習劍術上,金鐵交擊聲充斥校場,布蘭卻只能孤獨地坐在窗臺邊觀看;到了晚上,羅柏把自己和魯溫師傅鎖在房裡,交換意見或討論賬目。有時他會和哈里斯·莫蘭騎馬出巡,一去就是好幾天。而只要他外出超過一日,瑞肯便會哭著追問布蘭羅柏還會不會回來。其實就算待在臨冬城,羅柏城主也都和哈里斯·莫蘭與席恩·葛雷喬伊待在一塊,沒時間陪兩個弟弟。
“我來說說築城者布蘭登的故事吧,”老奶媽說,“你最喜歡這個故事了。”
幾千年以前,築城者布蘭登興建了臨冬城,有人說絕境長城也是他建造的。布蘭知道這個故事,但他並不特別喜歡。喜歡這個故事的,或許是另一個叫布蘭登的孩子。有時老奶媽會誤以為他是許多年以前她養大的那個布蘭登,有時又會把他和布蘭登伯伯混為一人,而伯伯早在他出生以前就被瘋王所害。她活了這麼多年,母親曾對他說,以至於所有叫布蘭登·史塔克的人在她腦子裡都變成了同一個。
“我最喜歡的才不是這個,”他說,“我喜歡的是那些嚇人的。”他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轉身望向窗外。瑞肯正穿過廣場,朝城門樓跑去,狼群跟在後面。然而布蘭所處的高塔方向不對,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由得惱怒地一拳捶在大腿上,卻毫無感覺。
“噢,我親愛的孩子啊,你出生在夏季,”老奶媽靜靜地說,“你哪裡懂得真正的恐懼?小少爺,當冬天來臨,積雪百尺,冰風狂嘯,那才是真正的恐怖。當長夜漫漫,終年不見天日,小孩在黑夜裡誕生、在黑夜裡長大、在黑夜裡死亡,而冰原狼骨瘦嶙峋,白鬼穿梭林間,那才是恐懼降臨之時。”
“你說的是異鬼罷。”布蘭暴躁地說。
“是啊,”老奶媽同意,“幾千年前,一個出奇寒冷嚴酷的漫長冬季降臨人間,只是今天的人類不復記憶。在一個長達整整一代人的長夜裡,城中的國王和圈裡的豬倌同樣顫抖著死去。母親們寧可悶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