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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之外,視線穿過無邊無際、白雪覆蓋的森林,越過結凍的河岸,廣闊的藍白冰河,以及不見任何活物蹤跡的死寂冰原。他不斷朝北望,望向世界盡頭的光幕,然後穿過那層光幕,朝寒冬之心看去,這時,他不禁害怕得叫出聲來,滾燙的淚水在兩頰灼灼發熱。
現在你知道了吧?烏鴉端坐在他肩膀上悄聲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要活下去了吧?
“為什麼?”布蘭不解地問,仍舊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
因為凜冬將至。
布蘭看看肩膀上的烏鴉,烏鴉也看著他。它原來有三隻眼睛,第三隻眼裡充滿一種恐怖的知識。布蘭再度下望,如今下方空無一物,惟有冰雪、寒冷和死亡,在一片冰凍的荒原上,插滿了鋸齒狀的藍白冰針,正等著擁抱他。它們如飛矛般朝他射來,他看到上面掛滿成千個做夢人的枯骨,一陣絕望的恐懼籠罩了他。
“人在恐懼的時候還能勇敢嗎?”他聽見自己細小邈遠的聲音這麼說。
隨後父親的聲音回答道:“人惟有恐懼的時候方能勇敢。”
就是現在,布蘭,烏鴉催促,你得做出抉擇,若是不飛,就只有摔死一途。
死亡厲聲尖叫著朝他伸出魔爪。
布蘭伸展手臂,飛了。
看不見的翅膀飽飲長風,充滿空氣,將他帶往高處。下方可怕的冰針逐漸消退,天頂蒼穹豁然開朗。布蘭展翅翱翔,這感覺比爬牆還棒,比任何事都棒。他下面的世界越來越校
“我會飛了!”他開心地叫道。
我知道,三眼烏鴉說。它振翅而飛,翅膀拍打著他的臉頰,減緩他的速度,遮蔽他的視線。他不由得在空中搖擺不定。烏鴉的尖喙狠狠啄進他額頭中央,兩眼之間的地方,布蘭突然覺得一陣尖銳的疼痛。
“你幹什麼?”他尖叫道。
烏鴉張嘴對他嘎嘎叫,那是充滿恐懼的刺耳吶喊,隨後原本籠罩他的灰霧突然開始顫抖旋轉,如同布幔被一把掀開,他這才發現那隻烏鴉赫然是個滿頭黑髮的女侍。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在臨冬城裡見過她,對,是這樣沒錯,這下他記起她了。接著他明白自己正是身在臨冬城,在某個寒冷高塔房間裡的床上,而那個黑髮女人失手把一盆水掉在地上。她顧不上摔破的盆子,徑自奔下樓梯,一邊高喊:“他醒了!他醒了!他醒過來啦!”
布蘭摸摸雙眼之間,剛才烏鴉啄的地方還熱辣辣的,但額頭上卻沒有任何痕跡,既沒有流血也沒有傷口。他覺得虛弱又暈眩,試著想下床,卻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床邊有了動靜,有個東西輕輕跳上他的雙腳,用一雙黃澄澄、像是閃亮太陽般的眸子看進他的眼睛。窗子敞開,屋裡很冷,但狼傳來的暖意卻像熱水澡一般包圍住他。布蘭方才明白這是他的小狼……真的嗎?他長得好大了。他伸出落葉般顫抖的手摸摸他。
等到哥哥羅柏三步並作兩步跑上高塔,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房間時,冰原狼正舔著布蘭的臉。布蘭抬起頭,一臉安詳地說:“我要叫它‘夏天’。”
第十八章 凱特琳
“一個小時之內,咱們便到君臨啦!”
凱特琳從桅欄處轉過頭,強作歡顏道:“船長先生,您的水手錶現得非常稱職,我要給他們每人一枚銀鹿,以表達我的感激。”
莫里歐·圖密提斯船長半鞠躬答謝道:“史塔克夫人,您實在是太慷慨了。有幸為您這樣
的官家夫人服務,就是最好的報酬。”
“我總是要給他們的。”
莫里歐微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他的通用語講得十分流利,只帶極輕微的泰洛西口音。他在狹海上討生活已足足有三十年,據他所說,他最初只是個划槳的水手,繼而當上大副,最後才終於有了自己的商船隊。雙桅帆船“暴風舞者號”是他的第四艘船,共有六十條槳、兩根桅杆,也是他最快的一艘。
至少當凱特琳和羅德利克·凱索爵士馬不停蹄地順流奔波,抵達白港的時候,她是港灣裡最快的一艘。泰洛西人的貪婪惡名遠播,羅德利克爵士原本主張僱艘無槳單桅漁船出三姐妹群島,然而凱特琳堅持要這艘大帆船。這是個明智的選擇。一路上,風向都與他們作對,倘若沒有這些划槳好手,恐怕他們現在還在五指半島掙扎,遑論駛向旅程的終點君臨了。
就快到了啊,她心想。包紮在棉布繃帶中的手指上,被匕首割傷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凱特琳覺得,痛楚是在提醒她別忘記發生過的事。她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沒法彎曲,而其他三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