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勻悉無異議,跟隨他的腳步,一步一步……
突地,她憶起母親。那時母親重病,鎮日躺在床上,學校下課,她奔回母親身邊,和母親並躺在軟軟的大床上。
母親摟起她,嘮嘮叨叨說話,不管稚齡的她是否聽得懂。
母親說:“愛情是把雙面刀,讓人幸福,也教人痛苦傷悲。”
“既然痛苦,媽媽為什麼愛爸爸呢?”勻悉問。
溫柔的笑意漾滿母親臉龐,她像十六歲的小女人,“沒辦法呀,我怎知光走在爸爸身後,踩著他走過的大腳印,就讓我愛上他,愛得不能自己。”
十歲的勻悉不理解愛情,只能理解母親臉上淡淡的紅色光暈,那是幸福、是開心,是汽水片落在開水裡,等待開水染出一片金黃色的喜悅心情。
現在,她也踩起霽宇走過的大腳印。
汽水片的滋味上心,淡淡的甜、淡淡的欣喜,二十歲的她,對愛情仍然懵懂不清,但她曉得,自己願意,願意跟隨在他身後,踩著每個他踏過的足跡。
“愛你,很辛苦對不?”輕啟口,勻悉想起珩瑛的眼淚、哭嚷,和新婚夜的無奈。
聽見她的自語,霽宇停下腳步,回身。他沒出口,用眼神詢問。
她忙搖頭,表示沒事。
進辦公室,她找個角落坐下,不打擾霽字工作,拿來雜誌,一頁頁翻閱,心不在焉,念頭浮上,她有疑問,想知道解答。
她想問,他還記得長笛女孩嗎?記不記得他送的玉蜻蜓?記不記得他們初遇的夏季?
她還想問,如果她耍賴或者夠努力,合約上的期限是否將永遠走不到底?
她也想知道,昨夜的女孩是他的真愛或短暫,他們之間的感覺會否延續?倘若她不願意接納現狀,自己有沒有遞補機率?
不知不覺,視線落在他身上,定住,回神後,勻悉發現霽宇回看她。
“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迅速收妥心事,勻悉問。
放下公文,他走到沙發邊。
本來,他打算繼續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眼光,但,失敗了。
他也想過持續昨夜的憤怒,把對婚禮的不滿全數發洩到她身上,但面對她的一再妥協和溫柔、面對一大群員工的善意,他二度失敗。
認真算算,在為期十二個月的假戲婚姻裡,他是絕對的贏家,而她穩輸;他頂多損失尊嚴,她卻損失金錢、經營權,而且,她將帶著棄婦的名銜面對大眾社會。
念頭轉過,霽宇放棄對她嚴苛,即使他仍不滿昨日的世紀婚禮。
“你在看什麼?”
她有雙相當漂亮的眼睛,水靈靈、油亮亮,像泡在清酒裡的黑珍珠,被這樣一對眼睛注視,男人都會心猿意馬。
“沒有,只是發呆。”靦腆笑笑,她兩手翻翻膝間雜誌。
“如果很累,先回去休息。”
他沒時間相伴,也不希望受她影響,短短相聚,他發覺,她總在不經意間影響自己。
“爸希望我留在公司。”
他站在那裡,高大得像原版的人面獅身像,教人讚歎、崇敬,也讓人臉紅心跳得……輕而易舉。
“為什麼希望你留在公司?”他習慣追根究底。
“爸希望我多少參與公司經營。”勻悉嘆氣,她老讓爸失望。
“你想嗎?”
“不想。”她的“不想”很認真,比看八卦雜誌更認真。
“為什麼?這畢竟是你們蔣家的事業。”霽宇問。
“我不是經商的料,光聽你對員工演說,我就頭昏腦脹了。”
勻悉不喜歡從商,也對金錢缺乏概念,反正以前有爸爸當她的聚寶盆,現在有霽宇當印鈔機,她何必為金錢操心。
“你喜歡什麼?”他問。
他對她不感興趣、不感興趣、不感興趣,霽宇一再自我強調,卻仍然忍不住詢問起她的興趣。
“音樂,我主修長笛、副修鋼琴,九月我要參加臺北市立交響樂團的徵選。”
“你打算以音樂為終生職業?”
他想批評兩句沒出息,但她眼底閃閃發亮的驕傲,讓他的冷水潑不下手。
“對。”她說得篤定。
“公司……”
“我不會插手,往後鼎鈞要麻煩你了,請你用最大的努力經營它,別讓父親的心血成泡影。”慎重地,她將鼎鈞託付他。
“我要是不夠努力,怎能替你賺取最大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