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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旭心裡怪不是滋味地翻騰著,站在江岳陽身後、走也不是,劉也不是,果果從裡屋“咚咚咚”跑出來,看見孟旭,咧嘴叫一聲“爸爸”,還沒等孟旭高興起來,就見果果已經舉著一個洋娃娃問江岳陽:“叔叔,她不唱歌了。”
江岳陽蹲下身,接過果果手裡的洋娃娃,拍一拍,再按一按電池,一撥娃娃嘴裡的奶嘴,娃娃果然哇哇大哭起來,果果興高采烈地又抱著娃娃跑回屋——一件新玩具的誘惑力顯然要大於每兩週出現一次的“爸爸”,而孟旭就那麼呆呆地站著,看段斐在廚房裡忙前忙後,看江岳陽站起身,像主人對待客人那樣和氣地招呼他:“孟老師,坐吧,喝口茶。”
孟旭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怎麼確認江岳陽和段斐之間的關係,怎麼和果果再近距離地接觸一點,甚至怎麼告辭。
於是,他也就稀裡糊塗地留下來,一起吃了一餐午飯,謝天謝地,段斐和江岳陽都沒那麼幼稚,不會用你儂我儂的場景來刺激他,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照顧果果——果果上了幼兒園,剛學會自己吃飯,用勺子在米飯碗裡撥來撥去,吃到嘴裡的還沒有掉在地上的多。段斐不時給果果擦擦嘴,江岳陽偶爾會用餐巾紙把掉在地上的米粒歸攏一下。他倆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坦然從容、落落大方的,但恰恰是這份從容與大方,讓孟旭一下子就感覺到自己真的是個局外人。
他終於知道,自己已經完全走出了段斐的世界——當她連恨都不屑於給他的時候,她是真的放下來。
那天,孟旭走後,江岳陽洗碗,段斐哄果果睡了午覺後便沏上一壺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一份藝術節的活動方案,江岳陽洗完碗也做過來,順手遞給段斐一小碗切好的西瓜丁,段斐端著這碗西瓜丁覺得心裡很有一些感慨:以前,孟旭在她的指示下學會了做飯、學會了洗碗、學會了洗衣服……可是他從來沒有像眼前這個男人這樣,不用你說,已經把那些細碎的關懷送到你手邊。
她有些感觸頗深地看著江岳陽,看他先給她滿上一杯茶,再給自己倒一杯,然後開啟壺蓋看一看,順手添些熱水。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再自然不過,好像之前的若干年裡他就是這樣照顧身邊這個女人的,段斐似乎到這時才知道,真正的愛,或許真的不是強求來的——你教一個男人如何疼老婆、幫老婆分擔家務,那只是“師傅領進門”,但實際上“修行看個人”,他若真的愛,就一定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把心用在你甚至看不到的地方。
比如,一杯永遠冒著熱氣的水,一碗切好的西瓜丁,甚至不過是天冷時囑咐你加上的一件外套……生活瑣碎若此,原來平日裡那些最容易被忽略的,才是我們最應該感激的。
也或許,還不止這些。
段斐吃西瓜的時候,江岳陽已經接過她手中的活動方案,一目十行地看起來,段斐吃了半碗西瓜,江岳陽隨手在她的方案上寫了不少字,段斐放下水果叉,結果那摞A4紙。江岳陽轉過身來,一邊吃西瓜一邊給段斐介紹經驗:上次藝術學院的藝術節就是結合全省的大學生電影節舉辦的開幕式,拉了什麼贊助,動員了哪些本校力量,可以請什麼層次的演藝界嘉賓,省委宣傳部和省高校工委的領導該有誰去聯絡。而你們理工大學的這次活動,某幾個環節可以用本小學生做攝影、攝像、主持、司儀、門票背面可以給那家公司做廣告,該公司相關聯絡人電話是什麼……他最後還補充一句:
“學生們搞次活動也不容易,儘量做好一點,還能增長點經驗才幹。就算將來畢業了,也會覺得難忘。”
段斐有些感動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江岳陽,江岳陽一抬頭看到了,不太明白段斐為什麼會有點熱淚盈眶的意思,只是笑一笑,把段斐攬到自己懷裡,問他:“不至於這麼感動吧?”
段斐順勢靠在他懷裡,也笑了,低聲答:“以前從沒有人跟我聊這些事。”
她不說話了,但江岳陽聽懂了。
的確,放在以前,孟旭博士是學校裡年輕有為的科研生力軍,他像諸多高校裡的專業教師一樣,是看不起校內行政人員的。在他們眼裡,校部機關的工作人員、學生工作者,尤其是政治輔導員,都是些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在做著一些對上忙著溜鬚拍馬,對下管著吃喝拉撒的事。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抱怨段斐就像學生間的保姆,佔用了太多自己的家庭時間——週末忙著組織,參加學生活動也就罷了,就連寒暑假都不能天天在家做飯,看孩子,反倒還要忙著照顧留校考研或打工的學生,幫他們聯絡實習單位,就業崗位……孟旭曾經抱怨過:“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將來怎麼上社會去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