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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把藥裹好,問她說:“是昨天闖進歌廳來的那個小丑吧?”
藍月兒點點頭,心裡暗忖,大媽媽真厲害,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她那雙眼睛。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大媽媽比吸血鬼還要聰明,不像是一個普通人。
大媽媽把藥放到她手裡,說:“快去吧,你朋友病得很重,他在等你,他一直都等你。”
她接過藥,感激地看了大媽媽一眼,匆匆出去。
大媽媽想起了母親以前跟她說過,要是楓葉一夜之間開遍,那兒會有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發生。她剛剛在藍月兒臉上看到了愛情,那種會使任何一個女人變得心軟的愛情,然而,她也看到了藍月兒和那個小丑的結局比楓葉淒涼。
藍月兒把草藥放在斗篷裡,開啟一把紅傘,走下橋板,穿過楓林,往城裡去。她是半人半吸血鬼,不像吸血鬼,只能晝伏夜出。但是,陽光始終是個傷害,她走在日光下,必須用傘子遮陽光,無法飛翔,也無法召喚蝙蝠、幻星和火焰,只能像人那樣一步一步走。而且,曾經暴露在大白天的身體,到了夜裡,面板像被千百條小惡蟲螫咬,骨頭髮顫,渾身哆嗦,腸子都必須萎縮,那是很痛苦的一種感覺。
但她還是出去了。紅傘消失在楓林裡,她來到“楓葉”旅館燕孤行的房間,嗅到空氣中一股酸酸的汗味。他躺在床板上,人迷迷糊糊的,並不知道她來了。她坐在床邊,冰冷的手按在他額頭上,他正在發高燒,渾身發燙。她撫他的臉時,他張開眼睛,身體皺縮了一下,輕微顫抖,喚道:“小不點。”聲音聽起來像夢中的囈語。
她微微笑起來。多少年了,沒人喚過她這個名字,渺渺天地間,只有燕孤行會這樣叫她。
她一匙一匙地喂他吃藥,悄聲對他說:“吃了藥就好。”又噘著嘴說,“這是懲罰啊!誰叫你假裝不認識我。”
等他吃過藥,她讓他躺平,從他身上脫胎換骨下被汗水滲硬的衣服,為他抹身。他沉睡不醒,脆弱至極。她看著他那張俊秀的臉,沒有了油彩,也沒有了長統帽和小丑的紅鼻子,他再也躲不了。她想:他真傻!竟然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也真是冒失,竟吸了他的血。人家是不打不相識,她和他是吸血重逢,就像一個傻氣的小偷無意中偷了舊相識的錢包。
等他醒來,她要問他這些年來發生的事,他為什麼會扮成小丑到處去賣八音盒?她離開了床,走到桌子那邊,拿起那個藍蝴蝶音樂粉盒,好奇地開啟來,音韻流曳,她聽到“丁冬冬丁冬冬丁丁冬丁丁冬……”的樂音。那不就是她喚羊兒歸來的歌嗎?
連她自己都幾乎忘了這首童謠。她看著沉睡的他,他一直在等她嗎?她想起他們一起去找半個蘿蔔,遇到八隻蹄子的羊,帶著它到處表演跳圈圈,說好要去花開魔幻地……
一首歌,穿過多少風貌在她心頭裡迴響?
待他醒轉,她會對他說:“哼!你用了我的牧羊歌!”
到時候,為了賠罪,他會把這個粉盒送給她。
她又喂他吃了一次藥,為他抹汗,坐著陪他。那套撒滿星星的小丑服掛在床邊,肩線綻上了邊,看上去很襤褸。她脫下身上的斗篷,穿上那身小丑服,開啟桌上的一個小木盒,將放在裡面的油彩往臉上塗,塗得像他,然後畫一個大嘴巴,夾上紅鼻子,最後,她戴上那頂有他頭髮味道的長統帽,在鏡子裡看到一個很有趣的自己,除了身上的衣服鬆垮垮,她看起來就像燕孤行。
她坐在他床邊,兩條腿快樂地搖晃。等他醒轉過來,張開眼睛看見她,以為看到自己,一定嚇死他。
日落了,她開啟窗,一隻灰色小蝙蝠飛到窗外,看見她,竟認不出她來,停駐窗邊遲疑。
“蝠兒,是我!”她對小蝙蝠說。
小蝙蝠輕輕唧啾了一聲,鼓翼進來,倒掛在木椽上,像個小布袋。這隻小蝙蝠是她馴養的,雖然也吃血,卻純真又聰明,不像大蝙蝠那麼兇猛。她喜歡把它留在身邊,喚它“蝠兒”,它和她心靈相通。
怕他醒來看不見東西,她向桌子上一盞小油燈輕輕吹了一口氣,裡面的燈心草被火燃亮了。她回過頭來的時候,燕孤行剛好微微張開眼睛,他看到她,以為是自己,人不是死了才會看到自己嗎?他又昏了過去。
“糟糕!我把他嚇昏了!”她叫了出來,連忙除下臉上的假鼻子,抹掉油彩。
他氣息極弱,一張臉燒紅,不斷冒汗,一次又一次推開她為他蓋的被子,好像身體裡面有一把火要把他整個人吞噬,她怎麼幫他抹汗都像用手去擋洪水般徒勞。猝然,她想起自己是涼血